“怎么不对?”赵顼有几分不耐烦,“难道是龙骨上生了字?”
“的确生了字,且那里的龙骨,质地有别,种类亦有别并非是犀象之种,乃是龟鳖甲壳,以及牛的肩胛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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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鳖甲,牛骨?”王珪和蔡确听到这里,已经隐隐抓到了一点头绪
韩冈微笑:“殷人尚鬼神,重占卜,每欲出战,非卜胜不出敢问相公和参政,殷人是怎么占卜的?”
“似乎是拿龟壳或是牛骨放在火上烤,看裂纹卜者,灼剥龟也,象灸龟之形,一曰象龟兆之纵横”这是《说文解字》中的解释,王珪论才学也不稍逊与人,倒是一口就背出来了
‘易有圣人之道四焉:以言者尚其辞,以动者尚其变,以制器者尚其象,以卜筮者尚其占’夏易曰《连山》,殷易曰《归藏》文王衍八卦,另得《周易》,虽有自出机杼的成分,但也不可能与《连山》、《归藏》有着截然之别殷人的占卜之法,必然是在《归藏》中”韩冈悠悠然的问道,“敢问相公、参政,在占卜之后,殷人又是如何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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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刻卜辞于其上以记之……”赵顼霍然而站,指着苏颂,嘴唇直在发抖“难……难道……”
“陛下可知那堆龙骨出于何处?”终于解开了谜底,苏颂像个真正的老师一般问着赵顼
“不是河东……”赵顼的声音干涩,对苏颂和他身后的韩冈的用意,已经一清二楚,“是亳殷,还是商人建都的其他去处?”
赵顼的脸色阴阴泛青,为了一争是非,竟然掘了商都?他倒不怀疑韩冈会作假,但同样的,他也不会相信事情真有苏颂说得那么巧
天子的态度,苏颂并不在意,很平静的回答:“在相州,安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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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州安阳洹水之南”韩冈平和冷澈的声音在政事堂中回响,“……殷墟”
蔡确和王珪都定定的望着韩冈,脸上阴晴不定,都是没想到韩冈竟然还有这一手
不过真伪尚不得而知,谁知道是不是韩冈让人伪造出来做证据的这样的例子过去实在太多,别的不说,《尚》的今古文之争,就是在争一个孰真孰伪
一名陪侍在侧的中门下的官员出声反驳:“端明,盘庚五迁,治于亳殷,殷墟当是在亳州”
“章邯降楚,盟于‘洹水南,殷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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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顼拿着刚刚草拟出台的药典凡例,细细读着
所谓凡例,就是发凡以言例,一部典籍的宗旨、体例和结构,还有一些需要特别说明的地方,都要在其中加以阐述
虽说对韩冈有所成见,但他所主张的自然之道,赵顼也知道其中有着极大的价值,一边细细翻看,一边听着苏颂的解说
“药者,治病草也声从乐,以勺切乃治病之草之总名,是故药典号本草”
赵顼低头翻看,随口道:“苏卿也解字?”
苏颂深吸一口气,将纷乱的心绪收拢,沉声道:“臣于此道不敢称能不知源流,如何解字?正如不溯其源流,便无法给药物分类一样”
赵顼抬眼深深的盯了苏颂一下,“苏卿是在评《字说》?”
“王安石的《字说》,只循楷为解,却不知圣人文,用的乃是大篆至于大篆之前,有仓颉所创古字此可谓刻舟求剑”
眼前的文字方才还让人放不下,可转眼间便被苏颂败了兴致赵顼放下了札子:“难道苏卿你找到文字的源流了是仓颉之字?还是嬴伯益之字?又或是太史籀之字?”
天子质问的声音凛凛生寒,苏颂摇头:“四五千年前的东西……不过的确找到一些比周鼎早些的实物了,也是得了陛下的福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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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颂去崇政殿为天子讲学,而韩冈则是为厚生司中事来政事堂拜见王珪两天后京城的两座医院就要正式开张了,许多手续必须要经过政事堂走上一圈
迎接韩冈的不仅仅是王珪,蔡确不知是巧合还是故意,竟也在场下面还有几名中辖下的官员,在旁边听候指派
“一边要编纂《本草纲目》,一边还将太常寺、厚生司和太医局打理得一丝不乱医院建好了,灾民也救治了,玉昆这一个月来可是辛苦了”
王珪跟韩冈关系不差,迎了韩冈进来后,笑呵呵的说着好话
蔡确在旁也附和着:“玉昆一人兼数任,的确是辛苦不过能者多劳,论才干、论器识,朝中比得上玉昆的也没几人”
韩冈欠了欠身:“辛苦倒是不辛苦,救治灾民乃是司中分内事,有法度可循《本草纲目》眼下还是在整理药材,除了一个分类和凡例外,需要韩冈动手的不多倒有空坐下来读”
“哦,玉昆最近在看什么?”王珪随口问道
“《字说》”
韩冈此话一出,王珪和蔡确便相视一笑,果然是不肯安安生生的做事这一回,到时要洗耳恭听韩冈的高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