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也不需要韩冈派人通知,白马县也在开封府地界中。韩冈刚出城的时候,就给诸立派人给缀上了。倒不是怕他少年心性,弄出微服私访的把戏,而是想要提前做好迎客的准备,争取留下个好印象,出开封后的第三天,韩冈终于抵达了白马县。
刚刚进了白马地界,就见着一群人远远的迎了上来,隔着老远就在喊着:“可是平灭虏寇,威震关西的韩正言。”
韩冈在马上抱拳:“正是韩冈!”
姓名一报,就见着这些人连忙跪下,一片声的恭维:“我等白马小民,在此恭候正言多时。正言弱冠之龄已是名震海内,听说正言来此任官,我等真是三生有幸。”
韩冈微一皱眉,未免做得太过了一点。连忙下马将其中年纪最大,胡子全都白了的几个老家伙,全都搀扶了起来:“几位老丈大礼,韩冈年幼,可是折受不起。”这几个看起来都有十岁了,上了紫宸殿,天子都不好意思让他们跪拜的。
一番礼节之后,韩冈重新上马,一路行到离县城十里地,又是一拨人在路边候着,还是扎着彩棚在迎接,满口的好话奉承,一碗碗迷汤灌过来。
到了五里地,就是第三波接着。等到进了县城,前任知县凌庄带着白马县的一众官吏在县衙前候着。
见到韩冈,凌庄就堆起笑脸来迎接:“久闻韩正言的大名,如今方得一见。在下于白马三年,无所建树,如今有正言相代,必能一济白马县父老倒悬之苦。”说着,就要请韩冈入内,交接大印。
“此事并不着急,韩冈早前曾经为王副枢筹划粮秣转运一事,知道点验库存不是一天就能完事的。且等明日再说。”
几句话,就摆明了车马。魏平真捻着胡须轻轻点头,而诸立等一干吏员则是脸色微变。
韩冈分明是在说他来交接,对于库中帐籍,绝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走过场。而且明着说自己在熙河曾经给几十万大军管着粮秣补给,更是在警告白马县官吏,不要想着可以蒙混过关。至于将点验库存的事拖到第二天,就是给了白马县官吏们一夜的时间,如果此前还抱着幻想,没有去弥补亏空的话,今天晚上就不要睡觉了,赶快把漏洞给补上。
不过是几句场面话,但该说的却都说了,就跟混了几十年官场的老狐狸一样。诸立心思微沉,的确是精明干练,不好糊弄。
前任知县凌庄好象是没有听出其中的隐义,笑呵呵的道:“是不用急,是不用急。既然如此,还请正言入内,下官已经让人办下了接风酒,正等着正言入席。请!请!”
说着就拉着韩冈的手,一起往县衙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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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9章任官古渡西(3)
九月末,天候渐寒。可天上的太阳依然明亮,照得行人身上暖洋洋的。
天朗气清,乃是赶路的好时候。从白马津往京城去的官道上,行人车马便是络绎不绝。
韩冈一行离开京师不过一日,第二天出发后不久,就看到了滑州胙城县的界碑。
在界碑前,韩冈停了马,跟在后面的三人也都停了下来。低头仔细看了一看界碑,韩冈回头笑道:“滑州还真是近,这么快就到了。”
“滑州都被撤了,这界碑却到现在都不改,开封府中干管此事之人真该打板子。”
紧跟在韩冈身后的这名三十出头的南方士子,唤作方兴,总是带着笑,微圆的脸看起来有些滑稽。他乃是江西金溪人氏,是王安石过来的幕僚。不过要说是王安石,其实还不如说是靠了王雱的缘故。
方兴与王雱自幼相识,当初王雱在江南任官,他便在其幕中。前岁王雱进京,方兴也跟着来到了京城中。先是被去了国子监中读书,但今科的科举,却连贡生的资格都没拿到,遂断了进士之念。这些天在京中待了无聊,却是跟王雱求了个人情,来到韩冈这里。
韩冈第一次与方兴见面,先听了他自我介绍了一通后,又听他说道:“方兴族兄向有令名,与相公有旧,相公亦曾有文一篇赠予族兄。”
韩冈当时并没有反应过来,遂摆出了礼贤下士的模样:“敢问是哪位大贤?”
“大贤不敢当,大名唤作方仲永。”
方兴爆出答案,在旁的王雱哈哈大笑,韩冈也似是自嘲的摇头失笑,但心中却是微感不快。方兴拿着自己的族亲当玩笑开,觉得有点让他难以接受。不过一表三千里,论起族亲也是远到不知哪里去了,拿出来当笑话介绍自己,也算不上什么罪过。
“走得快一点,今晚就能进白马县。”在界碑旁,韩冈顺着道路向北面望去,不过入了滑州地界,离着白马县还有几十里地,“就不知白马县中有什么让人棘手的大户豪门?”
“这倒没有没听说,想来也不会有。”方兴为了能在韩冈幕下做事,还是请了王雱帮忙,看了不少白马县的资料,“白马县虽是畿县,但户口却是最少,两千四百多户人家,丁口八千,不过是中县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