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两面而已,怎么就会喜欢上那个冤家?’
“墨文,你去……把这手帕……不,去让人备车。快!”周南心意一变再变,但最后,还是忍受不住噬心的相思,要见上那冤家一面。小丫鬟答应了就匆匆忙忙跑了出去。
但墨文刚下楼,周南忽尔又惊叫了起来,光着一双脚在闺房中团团转着,她现在才发现,自己头发完全散了,衣服也还没换,而服侍她的墨文却已经跑出去了。
光洁如玉的一对小巧天足慌乱的踏着从关西羌人那里贩来的羊毛地毡,只听着歌舞双绝的花魁在慌慌张张的念着:“怎么办?怎么办?”
新郑门的三重城楼在眼中越来越大,周围的车马行人也越发得多了起来。进城的,出城的,在城门前都免不了要堵上片刻,这里总是最为拥挤的地方。
刘仲武没有骑着他的赤骝,虽然他的这匹爱马的脚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但他还是舍不得再骑上去。最重要的,刘仲武现在已经是名官人,本官品级比韩冈还要高一级的三班奉职、秦州边境者达堡的堡主,已经有资格用一下驿马了。
骑着一匹毛色有些发灰的骟马,带回秦州的土产由身后的赤骝驮着,刘仲武在马鞍上坐得笔直。也不左顾右盼,下巴扬起,眼睛直视前方。表情上看不出什么异样,但春风得意四个字从他的姿态中透了出来,看起来就像一个跨马游街的进士。
突然间,他‘咦’了一声,抬手指着前面。韩冈顺势望过去,只见一个老者正带着几个仆从守在城门前,却是章俞在那里候着。
刘仲武立刻拍马上前,韩冈向两位师长告过罪后也跟了上去,两人在章俞面前下马,韩冈便问道:“怎么敢劳动章四丈为晚生来送行?”
章俞故作不快:“玉昆你这是说的见外话了。我们交情是极好的,怎么能来不送上一送。”
张戬和程颢这时也骑马赶了上来,先看了看章俞,便向韩冈道:“玉昆,不向我们介绍一下?”
“啊!”韩冈连忙为两位师长介绍起章俞,“这位就是学生曾经向两位先生提起过章四丈。”
“章……章?”
。
第140章斯人远去道且长(三)
提及太祖时官场上的种种轶事,虽然有很多文人私下里抱怨,实在是有辱斯文,韩冈却觉得很有趣。赵匡胤这位戎马生涯数十载,靠着黄袍加身得到皇位的太祖皇帝,是从背叛和战乱中的五代挣扎过来的,本就不可能对文酸看得很重,即便要靠他们治理国家,压制武将,也不会如太宗朝之后的这百年,士大夫拥有至高无上的地位。
当然,士大夫的这个‘至高无上’,只是个比喻,正如近日传扬开来的枢密使文彦博对天子说的那两句为与士大夫治天下,非与百姓治天下是跟着皇权来的。真正深入此时人心的至高无上,还是指的是能在御街上有一条专用道的那一位。
路面两百步宽的御街宽阔得像广场一般,但街道本身并非完整的一片。就在御街中央,是六十步宽、专供天子出行所用的御道。御道两侧各有一条水道与外围普通行人使用的道路分隔开来,将宽阔的御街分成了三部分,而为了防止行人不慎落水,在水道外侧,还有两条黑色木杈组成的栅栏,从皇城南门一直延伸到外城南门。
御道所处的位置,就像后世的高速路中心的安全岛。不过不是绿化带,而是给天子出城南郊祀用的。御道严禁闲杂人等踏足,但御街是东京城的中轴线,不可能让其将城东城西分割开来。故而每隔百步,以及与横街相交的路口处,遮拦中央御道的黑木杈都会空出一段,水道上也架起石板,以便让行人通过。
韩冈等人穿过御街后,重新翻身上马,继续向城西去。而他们身后,蔡京突然停住脚,惊讶的盯着韩冈他们远去的背影。
“三哥,怎么了?”在蔡京身边,与他并肩同行的一个年轻士子见蔡京停步,回过头来奇怪的问着,“出了什么事?”
蔡京的视线追逐着韩冈等人的背影,喃喃自语:“大概是看错了吧……”
“看错什么?”年轻士子更加疑惑的追问道。他长得与蔡京有几分相似,俊秀不输蔡京多少,看得出来他们有着很近的亲缘。其实他就是蔡京的兄弟蔡卞,表字元度。两名俊秀出众的年轻士子站在大街上,周围的女眷顿时就把眼神移了过来,或正大光明的盯着,或是暗中瞥眼过来,或明或暗的打量着两人。
蔡京回过神来,对着蔡卞笑道:“就是我在西太一宫曾经遇上的那两人。刚才骑马过去的几个人中间,有两人跟我当日看到的很像。”
蔡京这么一说,蔡卞登时恍然。一说起西太一宫中的两人,不会是别的,就是已经在京中传唱开的那首小令的作者和他的同伴。即使蔡卞当日没有参加那场聚会,也不会不知道。“究竟是不是他们?”他眼望着西面,问道。
去国子监认了下门,回来时,就与百寻不着的目标擦身而过,这世上哪会有这般巧的事?蔡京回头望望已经消失在人海中的身影,摇摇头:“说不清楚,可能真是认错了。七哥,还是回去了。今天养足精神,明天可就要上考场。这些事,等考完后再说不迟。”
周南呆呆的望着镜子,新磨的铜镜亮得眩眼,一张如花似玉的俏脸正映在铜镜中央。眉不描而翠,唇不点而红,两汪秋水能人把心都醉进去,白皙细嫩的脸颊上没有半点脂粉的痕迹,却是清丽无双。只是今天,月妒花惭的一张脸没了神采,怔怔地发着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