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氏把头歪向一侧,没有敢看子桑夫君,她的眸子不自主地左右转动着,等待着子桑的回复,可是她却没有收到任何声响,这才把脸扭了过去,她看见子桑手里攥着一枚发簪。
这枚发簪非金非银,也没有镶嵌着水晶宝石,是一枚铜簪子,簪首刻着一只飞鸟,看那鸟长着一对健硕的羽翼,正要展翅高飞。
“好漂亮的簪子,这,这是神鸟么?”华氏的眼角有些湿润了,看着发簪,指着簪首上的那只飞鸟问道。
“是的,早就听闻你们氏族崇尚神鸟,这簪子是我雕刻的,活不好,刻得笨拙了些,来,我给你戴上看看!”子桑伸出手来,把发簪插进了华氏的发髻里,他把目光从发簪上移动到华氏的脸上,这些年,他没有让她过上一天清闲的日子,她的皮肤变得粗糙了起来,乌黑的秀发里竟然也掺杂了几根银丝。
“你戴上,真的很好看!”子桑说道。
泪水从华氏的眼眸里滚了下来,她早就感觉不到指端针扎的疼痛了,心里暖的如同房间里放了十来个火盆。
火盆里的木炭火星点点,火光忽闪着,照耀着华氏脸上的幸福。她真的很知足,她要为他生儿育女,和他相伴一生,即使是这般清苦,她一丝一毫都没有怨言。
天下换了姓氏,北疆却依旧是这泱泱八方大国的臣邦属地,华氏的父皇曾派人来寻自己的女儿,却被华氏打发走了,华氏之前虽养尊处优,但是她识大体知时务,若是让当朝的巫马皇帝知晓子桑语默与北疆互通,那么恐怕她的夫君就要上断头台了。
所以,她和北疆断绝了一切来往,陪伴着自己的夫君,在这东海郡内,过着庶民的生活。
十年生死两茫茫,十年,可教这天下换了模样。
曾记否,那个萧败的东海王公府,那个满脸麻木之情,只会嘴中喃喃“穷通已前定”的素衣东海王?如今却是五爪龙袍加身,好生神气阔派。
他身姿修长,前额圆润,细眉长眼,九年之前,蜗居在破败的王府中过着紧巴的日子,连儿子都未能保住,不但没有富足的食物,而且常有暗处的眼眸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这个东海王当的甚是难受,他翻来覆去诵读着《太公六韬》,别人读书都是从前向后依次诵读,他却不然,总是翻到末篇,把那结局读了一遍又是一遍,这样佯装成一个酸朽的读书郎,是为了掩人耳目罢了。
有太多人想要取走他颈上的这个脑袋里,昔日的他能言善辩巧舌如簧,虽未能文韬武略样样精通,但是单凭那旷世的口才,便能游说朝中要臣纷纷踏入他的门第,他是皇位继承的不二人选。
大魏928年,刚满17岁的子桑语默被立为太子,直到大魏938年,天下改了姓氏,他这个太子当了整整10年。
大魏938年的冬至,他从云端跌落至地狱。
西方敦煌郡巫马家的赤马军攻占了邺城,子桑语默的父皇子桑怀就在中柱宫中自缢而亡,当时的子桑语默正值风华正茂的年纪,命运却让他只能选择雪藏自己。
又是十年,他从27岁到37岁,他蜗居在东海郡中,守着一亩三分薄地,东海王府内的丫鬟杂役早就被遣散了,只有他的夫人和他相依为命。
那是一个愿意同他相濡以沫的女人,她曾也是北疆之国的长宁公主,在她十六岁那年同使臣来到八方国游山玩水,同太子一见钟情,她想要跟随那个谈吐诙谐气质非凡的男子一生一世,公主配太子,这门亲事也是门当户对,子桑皇帝很快就给两人完婚,北疆也正式对八方国称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