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歌不像是容易被拉拢的人,彩阁勉力打算一试:“皇后娘娘体恤,宫里并非人人晓得我落水,既然江御医知情,便替我诊脉吧,我不愿此事弄得众人皆知。”她面带窘色地笑,“怪不好意思的。”
江城歌推测她的话有几分可信,蓦然想到什么,估摸着八九不离十:“昨夜还有他人落水,正等候下官的方剂,翁主可愿在旁稍作休息,暂等片刻?”
彩阁一怔,皱着眉头张口无声地问:“颍川王?”
江城歌同样无声地点了下头。
东面的偏房隔出四小间,彩阁虽不知颍川王在哪间,还是冲那边怨怼一眼:“活该!”又无奈道,“罢了,你先去照顾他吧。”
江城歌一派淡然,对彩阁揖手:“下官告退。”
彩阁还未开口,身后的医士已经自告奋勇,要去前厅请御医,福佑没有拦着,叮嘱道:“寻个年纪稍长的过来。”
彩阁到现在还觉得嘴里有药渣味残留,她抿唇咽了口唾沫,坐在靠窗的八仙桌旁。
石榴儿这才蹲在彩阁腿边,紧张道:“小姐因何事落水?出了这样大的事,怎么不叫人通知奴婢?”
彩阁嘘了一声拉她起来:“咱们回去再说。”话毕,双手支腮,开始重新整理思路。
石榴儿稍微放松心情,摸了下茶壶,茶水很烫,她用两个瓷杯来回颠倒,这样凉得快些。
彩阁忽而轻声问石榴儿:“要不要找个御医给你瞧一下?宫里定有精通女科的医师。”
“奴婢觉得这样挺好的。”石榴儿知道彩阁的意思,她想都没想,直接拒绝了,“没那些劳什子的事,每日能够无所顾忌地伺候您,挺好。”
石榴儿很小的时候,给一户行医人家做童养媳,可她到了十七岁还没来葵水,惹得陈掌柜的不满,陈家自诩世代悬壶济世,自家儿媳妇都生不了孩子,岂不是砸了医庐里“妙手回春”的招牌,于是诬陷她偷窃,更将她赶出宅邸。
石榴儿羞愤,回奔娘家,家里父兄却嫌丢人,将她拒之门外。
她一个女孩子穷途末路,欲投河了断余生,刚好被彩阁的大哥看到,带回武安侯府给了碗饭吃,她自是感激涕零,得知她孤苦伶仃再无依靠,便留在彩阁身边侍奉。
彩阁知晓石榴儿来日会遇见中意的男子,奈何自身原因不想拖累人,遂断了那份情愫,彩阁问过,她也不说是谁,唯恐彩阁会用身份逼迫对方娶她:“宫女二十五岁后都能离宫回乡嫁人,我若耽误你的终身大事,简直是罪过。”
石榴儿伺候彩阁已有五个年头,从未想过要离开:“奴婢的名字呢,意为多子多福,奴婢自个儿是不指望了,只愿留在小姐身边,保佑您儿孙满堂,奴婢以后做老妈子,给您带——”她对彩阁附耳,轻声说,“皇子、皇孙。”
上辈子彩阁无所出,这辈子嫁不嫁太子还不一定呢,哪里来的皇子皇孙:“多嘴,小心我赏你几百两银子,逐你出宫去。”
平时她们也曾开过玩笑,这次石榴儿觉得彩阁真是有撵她走的苗头,她憋着一口气,带了点鼻音说:“小姐说什么便是什么,只要不赶奴婢走,怎样都可以。”
彩阁透过窗外看到不远处有两人走过来,其中一人身着绯色公服,行在灰黑的廊檐下颇为惹眼,整个太医院里,只有院使大人有资格穿朱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