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是当下的时间,烛火之年的第四个月,花晓之月的第八日,距离灾难爆发的夜晚已经过去一段日子了。
上个月的那场灾祸伴随萨娜、熵和丹伯特三人的撤离便几乎宣告结束。深渊之眼在天上悬挂了一整夜,后半夜落下恶魔火雨的频率越来越慢,而冒险者协会的负责人小姐伊琳娜指挥着一支规模不小的魔像军队肃清了城中的恶魔,并以其那位养父城主的名义做了与荆棘小队相似的行动,将受难的民众与沿途的冒险者和巡逻卫兵集结起来转移到一处相对安全的避难所去。
那些魔像守卫平时都被维克忒多藏了起来,在城市最危难的时候派上了用场。噩梦般的夜晚伴随拂晓的天际结束之后,灾后的城市进入有序的局部重建过程,受损较小的商业区暂时成了伤员们的大本营,由城主大人付钱安排旅店的老板们将客房腾出来留给伤者,神殿区的许多牧师则自发请愿过来履行医者的义务。
幸存下来的冒险者和圣武士们配合城中的卫兵,以及那些正式进入民众视线的魔像守卫维护着城中的秩序,力图将当夜可能没有清理干净的恶魔怪物搜查出来给予制裁。
至于同伴们的生死,那位来自卡夏沙漠的卫兵队长埃迪·霍福德在战斗中无法挽回地牺牲了性命,与大家在危难中相识的那位老秘银骑士布莱恩折了几根骨头,但好在还是活了下来。
剃锋冒险团的盗贼团长索亚·短脚靴也没有死,救助他的人惊喜地发现这名半身人冒险者居然心室偏右,不知是该说异于常人的身体构造在那种情况下救了他一命,还是得感慨这些人小胆大的机灵鬼们或许真是拥有天生幸运的种族。
“像半身人一样幸运。”——这是旅人口中常有的祝福,如果他们知晓有关半身人的逸闻趣事。
荆棘小队这边,鸦雀和寇托直到那场艰难的恶战结束之时也还保留着即战能力。格罗莱登保住了命,但伤得很重,亦或说年迈的躯体已经承受不起过于猛烈的冲击和伤害,即使乐观估计也需要长时间的修养。石拳的伤情在几天前的时候十分危险,如果不是一份强烈的执念支撑他的意志挺过最虚弱的阶段,城中的牧师和医生几乎就要无奈宣布放弃对他的治疗。
算上此时的年轻人和少女——
“也就是说,且先不管伤势轻重,我们总归全都活下来了?”乌尔斯看着希娅,听完转述的内容,内心不由一喜。
“嗯,大家都活着。”希娅连连点头,面部真挚的微笑也显露出她对这个结果的欣慰。
望不见底的绝望曾一度支配住每个人的命运,然而那样艰难的战斗都被大家撑了过来,这何尝不是坚毅的奇迹?希望的赞颂?乃至一份值得骄傲的荣誉?
年轻人仰起脑袋,看看头顶上方的天花板,从嘴里缓缓呼出一口长气。
真是太不容易了……
接下来的一天之后,全员幸存的小队众人在老盗贼卧床养伤的另一间旅店客房里得以重聚。灾祸的考验将大伙儿更进一步地凝聚在了一起,患难与共的交情可以说将各人之间的关系从“同伴”进一步提升到了“朋友”的层面,而一份特殊的邀请则又将众人的未来驱向一条值得慎重考虑的旅途路线。
因为那份邀请的发起者正是薄暮城的龙脉法师城主本人。
维克忒多表示有些事想和大家好好谈谈……
于是时间变慢了,仿佛,在年轻人和少女的拥吻中……
他们的唇将彼此的距离拉近至零,舌尖的探索再将零突破到负,纠搁的韵律于负中缠绵。沙漏的中间变得狭窄,沙粒流逝的速度将这床沿的一幕多延续了几秒,但几秒后的少女还是不得不尝试抓紧年轻人的胳膊,像是在发出一种求饶的请示。
她的脸蛋憋得通红,既有羞涩的成分,也有和呼吸相关的原因。
乌尔斯的大手轻轻拖住希娅的后脑勺,获得满足的嘴轻轻离开她的唇。他的目光和耳朵都看见和听到少女的气息变得紊乱和急促,绯红的脸颊,湿润的眼角含着笑靥下的泪花静静地注视他,令他明明不久前还暗自发誓说再也不要失去她,可这会儿如此近距离的注视又使他多少产生出几分想要“欺负”她的念头,并且感觉自己的胸腔深处有点发热,象征某种冲动的预兆……
自然,那不是他早已可以自由控制的狂暴能力。
而是一股……嗯,燥热的冲动,较多倾向生物本性一方的渴望。
他咽了咽喉咙,茶褐色的双瞳映出两颗宛若琥珀的眸子,不过最终还是忍了下来,毕竟进一步的那层关系需要更多的准备去应对更多的责任。
那些准备,无论心理上的还是物质上的,他暂时都没有完全准备好……并认为希娅也是同样。
所以……总之,暂且先就这样吧?
脑袋从空白中回过神来,乌尔斯忽然意识到自己过于激动的失态,连忙停下对少女的冒犯。
希娅屏住呼吸,双眼的视线不敢分神地聚焦在乌尔斯脸上,发现年轻人的表情好像“放弃”了什么,自己随后也松了一口气,混乱的大脑原本还预想着如果对方提出那个要求,自己应该怎么委婉地拒绝?或者矜持地接受?
拒绝会使他失望吗?接受能令他开心吗?
可是北地盔衫城内的教会地方主祭曾经教导自己说那个隐私的交互最好等到在殿堂的仪式中经过神圣的洗礼之后再适度进行。
何况他大伤初愈,恐怖不太适合马上开始那种非常消耗精力的行为……吧?
关于消耗精力这个细节方面的问题,鸦雀私下悄悄向她传授过一点个人的“经验”,隐晦地暗示她说雄性的一方需要在那个过程中付出更多,无论主导还是被动……
白色的狼耳在浅银色的头发上焦躁不安地抖动两下。
少女想着这些,突然察觉自己的思维越偏越远,那种颠簸的感觉就好像坐上一辆疾速飞驰的马车,所幸乌尔斯扮演着车夫的角色,在速度即将失控的瞬间一拉缰绳,帮助心跳几乎快要来到嗓子眼的她及时刹住轮子。
她有点害怕,害怕中蕴含一丝奇怪的期待,终归还是懵懵地下了“车”,双眼的视线注意到年轻人的目光突兀地往旁侧瞥走,红得仿佛快要冒出烟来的脸蛋紧跟着也赶紧低下去,深深埋进重获自由的手心里,还以为自己差点就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