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发生什么了吗?”
被问到的诸伏景光表情空白了一瞬,那种迷茫的感觉又来了,他能记起很多事,但也忘了很多。
就像他知道加斯帕尔这个人,却想不起来自己是在哪里同他相识;知道降谷零和自己一起卧底失联了许久,却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与同期们搭上了线。
更不知道,为什么除了零以外的大家,完全不记得自己了。
他揉了揉太阳穴,却完全理不清头脑中的混乱。
面对着那双熟悉的紫灰色眼眸,像是被蛊惑一般,他说出了似乎攒了很久很久的话:
“我曾经把我最好的朋友留在一个很危险的地方,自己却逃走了,他那时看到我......应该很绝望吧。”
诸伏景光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光整的杯壁,神色茫然而悲伤:“而作为惩罚,我也被迫经历了一次好友的离开。虽然记不清了,但好像在什么地方,我目睹了那一切,却无能为力。”
他的话语十分模糊,但降谷零还是无比认真地听着。
良久,金发的服务生说:“辛苦啦。虽然不清楚你之后遇到了什么,但除了失去的,肯定还有很多视你为、或者你视为珍宝的对象。为了他们,也请你坚强起来哦。
毕竟痛楚过后,不会被我们遗忘的,总是那些美好的回忆。”
降谷零笑着:“时间不早了,回去吧,加油。”
“hiro。”
空间瞬间扭曲碎裂,诸伏景光连道别都来不及,就凭空从座椅上消失。
降谷零盯着他原本的位置,独自一人坐了很久,才起身将盘子收好。
“你刚才还是表现得太过明显了,我明明警告过你,他来自其他时空,交会太深的话容易引起空间动荡。”脑中一道机械声音冷静地说道。“而且就算你明示了这么多,时空交错影响下他也很难记住这一切,即使留下了部分印象,也会被当作是一场梦。”
“那也无所谓,至少给了他一个还不错的梦境。”降谷零手上动作不停,看起来像是自言自语。“原来在某个我不知道的平行世界,他会那么痛苦。”
降谷零,或者说这个经历了一次重生、救下了所有挚友的降谷零,有些心疼地轻叹一下,“我帮不了他,至少带给他一点安慰。”
他停顿片刻,又露出了浅浅的笑容:“不过我还是相信他的,不管是哪个世界的hiro,不管遇到怎样的艰难,最终都一定能撑过去,他可是hiro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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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舰监牢内,只有少许微弱的灯光,昏暗压抑。
真冷......
诸伏景光冷到发抖,口鼻中呼出的气息却烫得异常。他缩了缩身体,紧接着又被全身各处蚀骨的痛楚扯回了些神智。
“嘶——”
没有力气抬头,他咬着牙睁开眼睛,疼得绷紧了面部肌肉。
在看到眼前两道拇指粗的漆黑弯钩后,诸伏景光禁不住愕然一瞬,也明白了肩胛处剧痛的来源。
他居然被人捅穿肩胛骨钉到了墙上!
两道弯钩露出来的尖部回冲着自己,一旦向前分毫就会被刺得更深,凭借他一个人的力量根本不可能挣脱。
“哈......呃......”
为了缓解疼痛,他开始回想自己刚刚的梦境转移注意力,好像......是零和松田、班长他们,梦里的那几个人都有好好活着啊,自己果真是太想他们了。
痛苦被平息了少许,诸伏景光脑海也终于清晰了些,梦中的一些细节被更好地回忆了出来。
可加斯帕尔?
这个橙毛怎么和他们几个警察混到一起了?他不是应该在海......军......
像是再也拦不住洪水的堤坝,在最后一道裂痕中轰然崩塌,记忆滔天巨浪般袭来,他根本无处可避。
海军。
军舰。
炮火。
屠魔令。
诸伏景光脑海里瞬间涌现出大量的残忍片段。
他胸口剧烈起伏,刚才在剧痛之下都未曾眼红的青年,此刻却忽然哽咽到几乎无法呼吸。
加斯帕尔......
“小猫眼,你等着一会儿输了管我叫爸爸吧!”
“咱们俩以后就从同学升级成同事了,不错,还是一个单位的。”
“咱们俩毕业以来还没一起上过战场呢,你小子快点儿来啊!”
加斯帕尔......
橙发青年脸上始终是那副张狂到欠打的表情,不管是笑闹还是正经,总是莫名带了种嘲讽的意思在里面,这么多年,也就自己和奈勒忍得了他。
可他也是个称职的海军,他上岛是为了保护百姓。
他是一名战士,可以死在敌人手里,但怎么能死在自己人的炮火之下!
诸伏景光分不清自己的哀恸与愤怒哪个更多些,两种极端的情绪撕扯着他的身心,几乎要生吞了他。
或许是哪处的毛细血管崩裂,他猛地呕出一口鲜红,身体因为动作而把伤口带得更重,又淌出更多的血。
诸伏景光已经完全不在意自己的身体了,他自暴自弃地想着,如果之后真的被做成人形兵器祸害百姓,不如尽快死了的好。
青年眼中满是恨意与决绝。
世界政府,海军总部,这群败类和懦夫,根本配不上加斯帕尔。
他们玷污了他的生命与荣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