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让陆裴身体一阵阵地发冷。
所以他的才学并不重要,能不能胜过陆谏其实也不重要,只要最终出彩的人只有他,那就是世人眼中的真相。
其实陆裴自己也不是没有做过类似的事,只不过那个时候,他觉得自己是在维护世家的荣耀。现在事情轮到自己,撕开那一层伪善的外衣,暴露出内里赤-裸-裸的真相,他才发现,原来一切是这样的.我酷。
等陆裴再次失魂落魄地从这里离开,陆薇才从房间里出来,有些担忧地看向陆裳,"阿姊…….
她刚才避开了,但没有走远。陆裴心不在焉,也没有察觉这一点。陆裳虽然察觉到了,但她觉得事情到了这一步,也该让陆薇知道了,总不能一直瞒着。
"都听到了?"她问。
陆薇咬了咬唇,"阿姊,现在的情形很糟糕么?"
"对大兄来说,是的。"
"对我们不是吗?"陆薇敏锐地听出她的话中之意,"可是,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大兄那里若是有什么差池,受影响的是整个陆家。"
"陆家是陆家,我们是我们。"陆裳说。
陆薇有些担忧地握住她的手,又不知该说什么。她刚刚已经听到了,陆裳从那么小的时候就开始退让,只为了成全陆裴的才子之名。她已经为陆家付出了很多,一直在委屈自己,陆薇却什么都没看出来,又怎么能在这个时候劝她"以大局为重"?
"我不是在说胡话。"陆裳也反握住她的手,"你之前不是说,不想成婚吗?"
陆薇眼睛一亮,但旋即又担忧地皱起眉,"可是现在的情形,陆家只会更快地为我们定下亲事吧?"
"但我们还有另一条路可以选。"陆裳微笑着说。
"另一条路?"
"入宫。''
"阿姊刚才还说不愿入宫——"陆薇话说到一半,猛地反应过来,"阿姊的意思是,殿下?"
陆裳点头。
陆裳必须要承认,她跟陆裴一样,骨子里是世家养出来的傲气,又因为自身的才华而更有底气。在后宫和别的女人争夺宠爱,互相倾轧,这种日子,她怎么可能过得下去?
但现在一切都不同了。宫中主政的人是皇后,她总会需要用人的,这就是她和陆薇的机会。
陆薇看着陆裳,觉得这样的她有一点陌生。
这件事乍一听十分荒唐,可是细想却会发现,这并非不可能。最大的阻力本来应该来自家族,可是现在陆裴自身难保,他的科举要是出了岔子,比起把她们嫁出去跟其他世家联姻,送到皇后身边或许会是个更好的选择。
对世家来说,送女儿给皇帝做嫔妃,和送女儿给皇后做女官,能有多大的差别呢?后者还更有用涉
只要是…….为了维持那一层体面。
她深吸一口气,"这件事,阿姊谋划了多久?"
"谈不上谋划,是老天爷都在帮我们。"陆裳转头看向她,"我是只能走这条路了,你呢?要是你不愿意,我也可以为你安排.……"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陆薇打断她的话,"我不知道阿姊准备了多久,可我知道,这是我们最好的、也是唯一的机会。我不如阿姊聪明,但可以给你打个下手。"
陆裳笑了,"好。"
陆薇就张开双臂,抱了抱她。
她其实跟陆裴一样,是个后知后觉的人。此刻回想,才会明白,这些年来,是阿姊一直在回护自己,她才能这样无忧无虑地长大。
这样的阿姊是陌生的,可是又比从前更令人觉得安心。
::
寒门士子们所居住的旅店里,正是一片愁云惨露。
陆谏被考官们送去了医馆,尚未回来,但他考试第一天就拉肚子,人是直接从考场抬出来的这件事,却已经传遍了几家旅店。
其中更有跟他在同一个考棚的人,说他第一天几乎就是蹲在茅房过来的,估计根本没时间答题,后两天虽然好了些,但那样的状态,能发挥出几成实力?
这样的成绩,怎么可能压得过陆裴?
之前那件事闹得沸沸扬扬,连皇后都发了话,说很期待两人在考场的表现。如今出了这种事,他们岂不要被那些世家子弟彻底压过去了?
在这种敏感的时刻,倒没什么人来找贺子越他们打探消息,多少有点划清界限的意思。
不过他们现在也顾不上应付这些。因为不知道是送去了哪家医馆,没法去找,几人只能在房间里等着人回来。
"怎么会出现这种意外呢?"贺子越坐立不安,一直在房间里来回踱步,"陆兄素来小心,何况科考在即,这入口的东西,一定是慎之又慎,怎么会出这样的差错?"
这个问题谁都答不上来,于是房间里很快就又陷入了沉默。
好在不多时,就听得下面有人喊,说是陆谏被送回来了。贺子越连忙飞奔过去开门,正准备下楼,想起什么,又回头嘱咐道,"待会儿见了陆兄,都不要提考试的事。"
"还用你说?"穆柯翻了个白眼。
高渐行和阿喜都只是默默点头。
一行人下了楼,就见陆谏躺在担架上,似乎仍旧昏迷不醒。这反倒让众人松了一口气,因为不用跟他说话,也就不必担心会引起他的伤心事。
把人送上楼,安顿在房间里,阿喜又去厨房要了火盆和瓦罐,准备在房间里熬药。
其实本该拿到下面去熬的,毕竟药味并不好闻。但是陆谏就是因为入口的东西才出事,还是小心些好。
中途还有零星几个人过来探望,不过人昏睡着,也没什么话可说,没一会儿就散了。
贺子越送客人出去,插上房门,再回头时,就见陆谏已经从床上坐了起来,不由吓一跳,"这….这是怎么回事?"
"我是装晕的。"陆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