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房里曾经家主亲手所写《道德经》仍挂在最显眼的位置。
只屋里的香炉桃木剑,都已被收入了柜中,被上好的汝窑瓷器所取代。
松花木的香味飘散在整个房间里,使得这房间越发透出一股古色古香的味道来。
桐夜明一身家居长衫,脸上的胡子早已长了寸余。
此时的他,距离上一次凤枫华见到的样子,越发邋遢地没有了人形。
房里还有另一个人。
一个一身白纱襦裙,面容精致,飘然若仙的女子。
女子的声音很温柔,带着几分关切。
“夜明,你到底是怎么了?你如今这样子,哪里还有半点儿当初的清隽?”女子有些痛心,眸子中闪烁着点点泪光,似为桐夜明变成如今这般模样而自责。
“我知道,因为我的离开,你的日子并不好过。”她抬手,绣着点点寒梅的云锦帕子在眼角轻轻一沾,“可你就算心里再难过,也不该这般颓废的啊!”
桐夜明仍只是静静地趴在桌子上,似完全没有注意到有别的人存在似的,只口中喃喃着:“为什么?为什么?”
女子微微垂眸,眼底划过一抹得意。
再抬头时,仍是那副高高在上,如仙的关心姿态:“夜明。都已经五年了,你该有自己的生活了,怎么能总是沉浸在……”
“不!”桐夜明猛地站起来,脸上的颓丧被坚定所取代。
他猛地打开书房的门冲了出去。
女子心中一慌,连忙将面纱带上。
这桐夜明真是,怎么总是这般毛毛躁躁的!
她如今私自离开东都,若是被人发现了,还如何能活?!
看着他焦急远去的背影,女子眸底闪烁着点点阴狠。
通伯只觉得眼前一阵风刮过。
他家少爷又再次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这一次,他不是径直冲向大门口,而是语气坚定而兴奋地喊着:“通伯,叫人准备热水和衣服,本少爷要沐浴!”
通伯在原地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
他顿时喜极而泣。
眼眶泛了红,他连忙抬手抹了抹眼睛,高兴地点头:“诶!诶!老奴这就叫人去准备!这就去!”
太好了!
少爷终于肯出来了!
少爷要沐浴。
这是个好兆头啊!
通伯笑眯眯地吩咐人去准备浴桶、热水,又亲自出了门,去琼香坊挑了几身新衣服。
祁欣婷最终到底还是被白衣带走,关进了知府府的监牢中。
坐在火炉旁的杌子上,白衣边烤着火,边与凤枫华说着话。
“你这知府做的这么清闲么?一日到晚的往我府里跑?”凤枫华未抬眼,声音清淡好听,似带了一分笑意和三分揶揄。
她手中抱着的,仍是那本《政史通要》。
这书大抵是她最喜欢的书了。
白衣搓了搓手,又再次将那如白玉般的手伸到了火炉上。
艳红的火光染红了他白皙的侧脸。
火光微闪,斑斓光影中,难辨那人容颜上的情绪。
只听一声轻笑,白衣温和的嗓音如清泉流水:“哪里是我清闲?这不是趁着向你汇报情况,来偷闲的么。”
将手往袖中拢了拢,凤枫华才抬眼笑道:“那就说来听听吧。左右无事。”
“呵。”白衣轻笑一声,笑声清朗好听,却只道,“这雪怕是还要下几日吧。”
凤枫华脸上的笑陡然一僵,抬头看向窗外。
院子里看不出来,唯有矮墙上那一尺有余的积雪,叫人心底发颤。
不过三日光阴,这雪已积得没过人的膝盖了。
若是小孩子走进去,可真算得上是“没顶之灾”了。
没有得到回应,白衣又收回了视线,双眼注视着火炉中烧得火红的炭火:“祁欣婷得罪了衙役,狱卒按照惯例将她压入了普通牢房。当晚,因着太过嚣张,她当时便被人打了,脸上从眼角到嘴角,被划了一条口子。怕是要留下疤痕了。”
凤枫华的视线仍未从窗外的雪上收回来。
她缓声开口,说得却不是与祁欣婷有关的话:“过几日,你应该会很忙了。”
这一场雪来得毫无征兆。
如今仍旧下个不停。
就是此时此刻,恐怕也有不少地方遭了灾了。
只上报的折子还未送来,遭灾的地方还不明确罢了。
白衣也轻叹一声:“是啊。到时候,她也就该出来了。”
“不过,我还是挺好奇的,”凤枫华收回视线,璀璨若星的眸子中闪动着好奇,“你当时是怎么跟楚王说的?他怎么就肯叫你在他眼皮子底下将人带走?”
不止是她,只怕所有听说此事的人,都不免要好奇的吧?
白衣也抬了眼。
四目相对。
他眼底闪过一抹促狭笑意,捋了捋袖子,露出右边胳膊肘弯的位置。
火光下,那里一朵墨染的梅花,正悄然绽放。
凤枫华眉梢挑了挑,眼中笑意浓郁了几分:“还有么?”
“自然。”白衣说着话,又将左边胳膊的衣袖撸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