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菲然感觉现在的自己好像进入了一个怪圈,以前的她,说不上寡言少语,但至少也不会没话找话搭,自从遇上了这个穆兰大导演,莫名其妙地,她觉得自己都快要被逼成话痨。
可是,两个人同处一车,此时车子又孤零零地行驶在一条小道上,车轮子把地上的树叶碾得莎莎作响,如果李菲然不没话找话地搭几句,实在太尴尬……
这条小道很长,长到李菲然歪着脑袋望着窗外飞过的一行雁子,一行都快眯着眼望成了两行,穆兰才猛不丁道:“到了。”
“到了啊。”李菲然理了理散在额前蓬蓬的刘海,懒洋洋打了个呵欠,没想到,一副清高冷傲态度的穆兰,倒还算是绅士,主动走到这边来替李菲然开车门。
李菲然平时都把自己当汉子的,这时候一个“贵公子”忽然走过来给她开车门,就好像突然给她脑袋上扎一簇淡粉色蕾丝一样,教她浑身起鸡皮疙瘩。
“谢谢。”李菲然僵硬地走下车,带着三分好奇打量着穆兰这座“郊区的房子”。
有钱人啊。
李菲然摸了摸因为刚才犯困而变得软软的鼻子,心道:没想到齐姗那丫的猜测还有几分道理,看看这穆兰导演家大业大的,就普通一“郊区放东西的房子”,要是买了换成钱,大概也够她在这个世界里吃穿不愁一辈子了吧。
“喜欢这里吗?”穆兰冷不丁问道。
李菲然正在脑子里盘算着穆兰的产业,他那温温的声音猛不丁从背后窜过来,倒把李菲然吓得肩膀一缩。她转身,给他示意一个“关我什么事”的眼神:“导演不是说要来拿东西么?”
李菲然觉得,穆兰大导演,身穿一身个性的亚麻佛系长袍,站在面前这座仿中式的别墅前,就像艺术杂志封面那种中国风的翩翩佳公子一样。但他最好只是这样静静地,如山如水般永恒地站在那里,他一旦动了、一旦开口,倒有一种,画被撕裂了、画中人走下来的离奇感。
虽然,她也不喜欢他总是沉默着,一副清高冷傲、老神在在的样子,但是,相比之下,与其这么猛不丁蹦出一句话来把人吓得肩膀一怂,倒还不如安安静静地做一个美少年。
“我……样子看起来很吓人?”穆兰见李菲然一双眼睛瞪大了,便冲她一笑。
秋日的清风卷起偏偏金色的银杏叶子,飘飘嗒嗒的,有几片零落在他微长的发上,他一笑,却比着叶子的颜色还要灿烂,像是平白漾起一股温柔的旋涡,饶是李菲然,也差点儿看成了个花痴。
“不吓。”李菲然摇着头,撇撇嘴,双手环胸站在穆兰家大门口,没有要进去的意思。
“你进来吧。”穆兰输入大门密码,向李菲然发出邀请。
“不用了,我在这儿等着。”李菲然摇头。
“进来喝一杯茶,我有东西给你看。”
“是关于电影的吗?”李菲然问道,“如果是给我看剧本,我就进去。”
“你想演什么角色,我都可以给你,咱们进去签合同,怎么样?”穆兰唇角又漾起一抹浅笑,差点亮瞎李菲然故作不屑的眼。
“那……好吧。”李菲然轻笑,心里的不屑和狐疑又多了几分。
她原先看这个穆兰大导演,好歹也算是半个艺术家,长得还人模人样的。没想到,他居然是那种利诱逼迫女演员大白天就去他家里的人。难道说,他故意穿成这种……额,看起来很禁欲系的样子,实然就是个幌子,这样才能堂而皇之地把那些年幼无知、成天做着一夜爆红演员梦的女孩们骗上钩?
还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你既然请我进去喝茶,那,我就跟你进去喝茶吧。”李菲然随穆兰进了门。
前世的她生于宋朝乱世,人心叵测,她见多了那些欺男霸女、狼狈为奸的事,本以为这个和平法制的年代像这种“狼”会少一点,却没想到,今天就被她给逮个正着。
现在的她看起来只是个简历上写着17岁的单纯少女,任谁去想,他一个二十几岁的男导演把她就这样骗到郊区的荒宅里,都有图谋不轨的嫌疑。
“你坐这里吧,可以吗?”穆兰装模作样地招呼李菲然坐在屏风后面的茶桌前。
整座别墅都是中式风格,光线较为昏暗迷离,檀木香气隐隐。
这个穆兰倒也算是讲究,李菲然攥着手里一只精巧的黑釉瓷盏,一眼便看出,此物乃是宋时贵族玩赏过的古董。
穆兰取出茶饼,先碾碎了,再投入风炉中正沸着的水里,用竹轻轻搅动了片刻。
毫不客气地执起茶盏,牛饮。李菲然望着桌上的银朱漆茶托,上面印着“供御”二字。想不到,这套小小茶具,非但是出自宋朝,细说起来,跟她也是有些渊源。
前世,她的母亲乃是江南商贾之家的女儿,母亲娘家原先主要经营绸缎布匹,但后来,她的表哥是个经商的能手,拿下了当时几个大的瓷窑生意,像面前这只精细漂亮的茶托,定是出自他家之手。
只可惜,她的表哥是个老天都妒忌的英才,他英年早逝之后,曾经风光一时的大户商贾也就落败了。
攥着手里的茶杯,热气已经腾腾地散尽了,身处这仿古的宅子里,倒令人心生物是人非的悲凉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