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大概是不至于的,毕竟公司亏心,怕顾寒山真会鱼死网破,拿幢市值不过百万的房子来安抚,已是仗着他心气高不大会违背原则爆出什么黑料,总不至于连最后这点儿好聚好散也不给。
可现在却不一样了。
当初在da外面的冲突被不少人看在眼里,谭一哲自然会恼羞成怒地压着网上不准出消息,可事情出了毕竟是出了。顾寒山只要敢带陆云生,就是跟谭一哲对着干。
更不要说顾寒山手里还有些资源是比当初那部网剧更好的。
谭一哲不会想什么合适不合适,他只是会觉得既然好资源不给他,就是当初的顾寒山吝啬偏袒潜规则。
现在谭一哲风头正劲,只要他不做什么太蠢的事,就算接下来什么都不做,也要小半年才会过气。公司不可能亏待这株摇钱树,要是他放出话要难为顾寒山,这房子十有八九就要收回去。
顾寒山这些天都已经开始盘算着看租房信息了。
他既然下定了决心要把陆云生好好地带出来,就不会因为这点儿威胁踟蹰不前。可想起小孩儿一大早悄悄起来,轻手轻脚替他收拾客厅,把台桌椅子都擦得锃亮,又细致地修补破损整理细节,满心欢喜地盼着他起来看,顾寒山就觉得胸间堵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眼眶都止不住难受得发烫。
这是陆云生给他的家,他也不舍得交回去。
话音落了半天,也没见陆云生回话。
顾寒山越等越急,终于忍不住抬头望过去,却发现陆云生只是一脸严肃,像是在认真想着事情,倒没有显出太多的失落难过来。
见他没有不高兴,顾寒山多少松了口气,却依然忍不住轻声开口:“云生?”
陆云生正和系统商量着对策,闻言回神,犹豫着征求意见:“不可以和公司买下来吗?”
毕竟这里邻近几个挺出名的拍摄基地,中间回来一趟都挺方便。除开坐落在郊外的独栋别墅,再想要找到隔音这么好的地方,实在已经很不容易了。
隔音好多好啊……
陆云生脸上不自觉地红了红,垂下去的手拧着衣角,把脑海里冒出来的小心思压下去,却依然忍不住动着未雨绸缪的念头。
这儿十一楼呢,爬上来正好把筋骨活动开。
根据系统的资料,运动之后人的精神会更充沛,胃口和心情会更好,血液流动也会相对变快。在某些层面上,自然也就会影响到更深一层的东西……
陆云生抿起唇角,偷偷拿眼睛瞄他,脸上也不觉染了层薄薄的绯色。
顾寒山没察觉出异样,哑然一笑,抬手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别着急,我想想。”
谭一哲向来小肚鸡肠,要报复一定是往死里逼他,就算走正常程序其实能把房子赎买转接下来,也不会让这件事发生得就这样顺利。
不过也未必就一点办法也没有。
实在不行就先欠朋友个人情,想办法托人把房子先买下来。
就算可能会正撞在谭一哲手里,被恶意抬高价格,这段时间自己多接几个零活,熬一熬夜,加上手里保底的存款,咬咬牙也就够了。
顾寒山也不舍得陆云生一点一点收拾出来的家,深吸口气,认认真真迎上那双黑眸,朝他点点头:“我尽力问问……喜欢这儿?”
陆云生正在盘算着绝对不能说出来的心思,被他一问脸上就红得几乎烫熟,低头埋进碗里,飞快点了两下头。
喜欢就喜欢,居然还这么不好意思。
纯洁正直的经纪人爽朗一笑,又揉了一把他的脑袋:“好,那我就去想办法。”
想办法,就说明是不那么容易的。
他答应的痛快,陆灯却已经听出了这一句承诺背后要多付出多少时间精力和金钱,低头慢慢往嘴里送着面条,在脑海里敲了敲系统,启用了今早讨论出来的第二套方案。
“房子可能不太好买……还是先把谭一哲的公司买下来吧。”
顾寒山挺长时间都没睡得这么好过了。
始终横亘在心里那一点儿憋屈早被满腔温热化得干干净净,满心剩下的都是对明天和更多个明天的期许,像是兜兜转转终于找到了落处,于是漂浮不定的心思也彻底归于安稳。
陆云生蜷在他怀里,心满意足地抱着他的胳膊,小脑袋抵在肩上,温热气息缱绻地落在颈间,焐得人心头也热乎乎的。
没用酒精催眠,倦意在身边均匀的呼吸声里悄然滋长,顾寒山满足地收收手臂,放任自己坠入沉梦。
一宿安眠。
难得有半夜不失眠醒来不头疼的时候。次日一早,顾寒山睁开眼睛,甚至还被难得的轻松弄得在床上懵了一阵。
床上就剩了他一个,屋子里静悄悄的,被子踏踏实实地盖着。
想起昨夜堪称魔幻的经历,顾寒山捏捏鼻梁撑身坐起,真心实意地担心起了自己是不是执念太过以至于做了个梦。
可不能是梦啊……
醒过神来的经纪人心跳忽然快了几分,一把抄起身边的手机,翻找着已经加密的照片文档。
听说是梦的话,一出声就接不上了。
顾寒山紧闭着嘴巴,一脸严肃地狂翻手机。随时准备万一发现是个梦,就立刻被子蒙头重新躺下去,能多梦一会儿就是一会儿。
金牌经纪人的业务水平自然出众,照片藏得太好了,顾寒山自己都找得急出了汗,才好不容易卯足力气翻出了那个三层加密的文档,点开翻了翻,砰砰狂跳的心终于稍稍平复。
人是真的。
熟练地划掉后台切回屏幕,顾寒山撑着胳膊下了床,准备找找小孩儿是不是在家里迷路了。
客厅里开着灯,静悄悄的,洗手间也没听见水声。
“云生?”
把手机收进口袋,顾寒山边招呼边踩着拖鞋四处张望,才走进客厅,脚步却忽然迟疑着一顿。
当经纪人的老得跟着艺人到处跑,一两个月不着家都是常事。他当初忙得三过家门而不入,家里全靠阿姨收拾,那套房子都没怎么住过——倒是前阵子公司作为补偿塞给他的这套房,因为四处碰壁无路可走,待得反而要比当初卖了抵债那套高档精装跃层公寓时间还多。
更不要说家里还动不动就停个电烧个灯泡,动辄就得摸着黑在屋里翻应急灯,哪怕对位置稍不熟悉,都容易再把难得剩下好着的东西磕碰报废。
顾寒山敢说,就算是把他蒙上眼睛,转上三十圈再徒手爬一百一十层楼梯,再塞进门里,他也能闭着眼睛把自己准确地扔在沙发上,扯着毯子直接睡个昏天黑地。
可眼前的一切,却忽然都跟记忆中多多少少生出了偏差。
硬件的变化的其实不是那么大——只是家具稍稍改动了位置,重新细细擦过了一遍,但各处细节却又分明都变得一点儿也不一样。
顾寒山还记得,自己拎着行李箱进门的时候,房子就是个普通的样板间,除了家电什么都没有。
反正也住不长,他没兴致收拾,只是勉强把必需的东西铺满,让屋子看起来差不多像是人住的,也就凑凑合合地落了脚。
……而现在他眼前所见的一切,却像是忽然打开了什么了不得的开关。
沙发上换了条浅灰色的柔软绒毯,磨损老旧的地板细细贴上了新的仿木质地板贴,墙上挂着各式各样温馨可爱的小饰物,恰好挡住了斑驳污渍。柔软的靠垫放在工作台前的椅子上,电脑边上居然还放了盆憨态可掬的多肉。
阳光透过纱帘落进来,隔尽了热气,让整个屋子都变得温暖又亮堂。
几乎让他生出近于“家”的念头。
怪不得昨晚看陆云生背着那么大个书包,居然连睡衣都没带。他好奇里面究竟装的都是什么,小孩儿还神神秘秘搂着不让看。
哪有人去试镜广告,还要背着这些东西的……
小动物絮窝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