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金榜题名又被称作登科,在读书人心中历来是与“洞房花烛”同等级的喜事,对于程岩来说,中状元比娶妻可要美妙数倍。
他此时已摆脱了太和殿上见到太子的冲击,迎着震天喜炮,全心享受起来。
前生他虽有幸得中殿试前十,入金殿面圣,但却没机会打马游街。后来他曾问庄思宜游街时是什么感受?庄思宜想了想道:“累。”
可程岩不觉得累,除了高兴,便再没有别的了。
他甚至怀疑,前生庄思宜是不是敷衍他,或是照顾他的心情,才骗他说累。
等马队走上兴庆大街,只见整条街面张灯挂彩,人山人海,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
无数鲜花从四面八方扔向几位一甲进士,酒楼茶社临街的环廊上还围着不少年轻的姑娘,一个个扯着帕子,摇着团扇,发出诡异地尖叫声。
程岩:???
什么情况?!
他不明白,对这些姑娘们来说,状元游街虽然三年就有一次,但像今科这种水准的却少之又少。
一来,他们都还很年轻;二来,他们颜值都不错;三来,他们都尚未娶亲!
没娶亲,就有诸多可能!诸多幻想!
何况,我们是雷剧!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程郎看过来了!状元郎在看我!”二八少女哭晕在环廊。
“看这里!庄郎看这里!我是你的慧娘!家住京城西大街十二胡同……”水嫩小姐姐花枝乱颤。
“哟,咱们的小榜眼脸都红了!”微胖妇人全程姨母笑。
……
程岩唇角的笑容已渐渐僵硬,他终于体会到庄意思所说的“累”是何意,大概就是心累吧?
忽然,一个东西砸向他胸口,程岩下意识接住,低头一看,是一颗球。
一颗……绣球?
???!!
程岩懵逼地盯着手中的球,忽听身边有人惊呼,“天啊,俞姑娘的绣球被状元郎捡到了!”
“俞姑娘,莫非是那位鸿胪寺少卿的小女儿?”
“正是!”
“这可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啊!”
路人们欢欣鼓舞,马上的程岩表情都裂了,他抬头找到那位站在绣楼上的女子,后者娇羞一低头,又偷眼看他。
程岩:“……”
他很想随意扔掉绣球,又怕害了人家姑娘,正思考着自己能不能将绣球抛回给对方,忽有一人打马上前,从他手中抢走了绣球。
庄思宜黑着脸,用力将绣球掷向绣楼方向,同时喊道:“庄棋!”
只见半空中的绣球忽被一枚铜钱射中,竟飞速冲俞姑娘砸去。
所有人的目光循着绣球的轨迹而动,直到绣球稳稳落在俞姑娘怀中,街上响起了大片叹息声。
对大多人而言,叹息意味着惋惜;对程岩和庄思宜而言,却是着实松了口气。
然而程岩并不知道,这一幕被附近某位画师给画了下来,并有幸流传到后世。画中的人物百态,市井风貌,都让后人产生无尽遐想,尤其是庄思宜阴沉的表情,更是引发诸多猜测和议论。
甚至……某些小众圈子爱好者们,还就画中情景创作出无数感人肺腑的狗血同人……
当天,程岩按惯例登上了状元楼,并题上一首状元诗。
之后几日,他一直没时间歇息,等待他的是数不清的宴请和雅集——有朝廷的、座师的、同科的、同窗的……程岩深感分身乏术,恨不能将自己肢解成禾口王山石!
到了二十七日,也就是传胪大典五日后,二、三甲进士将在保和殿参加朝考。
所谓朝考,便是选拔翰林院庶吉士的一种考核,也称之为馆选。而在大安,只有先成为庶吉士,将来才有机会进入内阁。
当然了,朝考的难度还是很大的,不但考核内容繁多,还要结合殿试成绩排名次。
如此一来,通常二甲以下的进士就与庶吉士无缘了,因此朝考也并非人人都会参与。
“林兄,你真就这么放弃了?”
客栈小院中,程岩颇为惋惜地问道,他和庄思宜、阮小南都将直接入翰林院为官,唯有林昭需要朝考。
“以我的成绩就算去了也是白去,何苦劳神费力呢?”林昭语气轻松,“不如好好准备吏部铨试,谋一个官身。”
阮小南:“哼,算你有自知之明。”
林昭毫不在意地笑笑,“就是可惜要与你们道别了,我还真有点儿舍不得。”
一句话,勾起了众人离别的情绪,阮小南红着眼,“道别就道别,我才不会记挂你。”
林昭:“没事,我会记挂着你们。”
阮小南:“……”难受,想哭。
四月初一这天,所有新科进士再次入宫谢恩,之后,他们将同去国子监拜谒孔庙,题名立碑。
就在众人等待着授官的同时,程岩连中三元的消息也传回了清溪村。
武宁县新任县令亲自赶来程家报喜,他对程岩抱有很大期待,一直暗搓搓等着殿试结果。毕竟,如果他的治下出了位状元,也是他教化有功的表现啊!
……虽然程岩跟他没啥关系,但不妨碍他吹一波啊!
然而等他将喜讯告知程家人,一家子喜极而泣的男男女女中却有个突兀的存在——状元他爹一直冷着张脸。
县令顿时脑补出各种继爹与继子不睦的故事,心里正打着小九九,忽听“咚”的一声,程柱晕了。
县令:???
程家流水席办了九天九夜,与他们的兴奋截然相反的是,庄家除了庄敏先,其他人皆是又酸又恨。
庄思宜的二叔母在劝解终于从庄子上回来的杨氏时道:“娘,就算庄思宜中了探花,也要从小官坐起,您放心,京城里还有老爷在呢。”
然她口中的老爷,此时正站在庄府兰园外,冷眼旁观着“鹊巢鸠占”的庄思宜正与数位友人谈笑风生,饮酒作乐,将庄府下人指使得团团转。
庄明和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呵呵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