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松毫不犹豫,“三郎喜欢!”
程岩又问:“为何?”
程松:“将军可以骑马马,三郎喜欢骑马马!”
程岩:“……”
算了,看来还是不懂。
程岩琢磨了片刻,对海夫子道:“夫子,此事攸关三郎前程,我还需与家人商议后再做回复。”
海夫子:“应该的。”
程岩:“不过,即便家里人同意让三郎拜侯爷为师,也要等三郎再大些。他才不到四岁,家人必不舍他离家太远,我想,三郎还是要先跟着您读书。”
海夫子:“可。”
如此,程岩陪着三郎上完这天的课,回家时便提了提海夫子的意思。
他并未告诉大家晁鹏有多厉害,是因他不想家人受其威名影响而胡乱做下决定。
很显然,家人也很犹豫,他们希望程松能走举业,但又怕耽误对方的天赋。
最终,程老爷子拍板,说此事暂且放下,等到程松长大一些,由他自己来决定。
了解了一桩事,程岩也轻松了些,但家里还有程金花这尊大佛在,每每用一种似忧还怨的眼神凝望他时,就让他恨不能烧炭毁容,挥刀自宫。
程岩一刻都不敢独处,精神极度紧张,想来想去,他想到了庄思宜。
于是第二天一早,他找了个借口果断辞别家人,一天半后,程岩已抵达南江府码头。
待入了府城,程岩见到了久违的糊脸怪们……不,也不能叫做糊脸怪了。
若说榕树村的村民像是脸上蒙着纱,那南江府中的百姓就像隔着薄雾,程岩甚至能看清他们的神态。
不止如此,就连周围的建筑街景也很正常,居然还能看清招牌!
大街上铺着灰石砖,街面整洁而开阔,两侧的建筑鳞次栉比,四季长春的绿植在寒冬中依旧碧翠……
程岩很感动了,心道莫非南江府是雷剧中男配的出生地,因此“抠”得比较仔细?
不对!明明半年前去鹤山书院时,他也曾在南江府稍作停留,当时的百姓们还很“糊”……
程岩皱了皱眉,忽然生出种猜想——是不是他重生的时间越久,就越融入此方世界?或者说,这方世界对他而言就越趋于真实。
毕竟,在其他人眼中,根本不存在什么“糊脸怪”和五毛特效。
若真如此,那就太好了!
程岩一阵激动,连步子都轻快许多。
很快,他打听到了庄府的位置,约莫盏茶后,程岩停在了一座宅子前。
此宅正门八角形,门额上嵌“庄府”石刻,门边蹲守着两尊威武的石狮。一枝梅花从墙内探出,散发着清冷幽香。
程岩深吸一口气,上前叩门。
不久,有门子前来开门,态度恭敬地询问程岩的身份和来意。
程岩刚取出庄思宜给的玉佩,那门子便道:“可是程公子?”
程岩一愣,“正是。”
门子顿时更为恭敬,稍稍弯腰道:“程公子快请,二少爷等您多日了。”
程岩笑了笑,便跟着庄府的下人进了门。
庄府极大,程岩顺着一条巷往里走,沿路宅厅连绵,屋难计数,仅是巷西的宅子便有五进。
还没等他走到茶厅,就见庄思宜出现在前方,见了他朗声喊道:“阿岩!”
程岩也忍不住露出笑来,“庄兄。”
庄思宜快步走来,挥退下人,伸手揽着他道:“你可算是来了,若是再不来,我又得上你家了。”
程岩疑惑地看他,“你有事找我?”
庄思宜:“没事就不能找你?想见你了不行吗?”
程岩顿了顿,没再说什么。
“走,我先带你去见我曾祖父。”
庄思宜拉着程岩,一路绕过委婉屈曲的双层回廊,来到一处园子。
园中有湖,湖边点缀着许多太湖石,石中央立着一座六角小亭,名为陶月亭。
亭中,正坐着一位老人。
庄思宜大步上前,冲着对方道:“曾祖父,这便是我跟您提过的好友,程岩。”
老人缓缓抬头,当程岩的目光触及对方的视线,身子不自觉紧绷起来,赶紧躬身行礼。其实庄敏先的表情称得上和善了,但多年为官,威仪已融入对方骨血,举手投足都让他倍感压力。
“不必多礼,快来坐吧。”庄敏先抬了抬手,示意两人入座。
不论前世今生,程岩都是头一回见到这位权势滔天的昔日首辅,眼前的庄敏先虽有些憔悴,但双目有神,腰背挺直,看上去不过六七十。
但若程岩没记错,庄敏先今年已八十有一了。
他见庄思宜正关切地询问庄敏先的身体,不禁就回想起前生庄敏先病重时,庄思宜抱着他痛哭的那一幕,也是他记忆中极为深刻的一幕。
当时,京城危机刚刚解除,他和庄思宜也因为新帝一事反目,很久都没有说过话。
那天下着小雨,庄思宜突然跑来他家,他原本还想讥讽几句,但一见到庄思宜比鬼还难看的脸色就哑口了。
当庄思宜抱住他时,对方的身上的寒气几乎将他冻僵,他听见对方低低唤他名字,一遍又一遍。
之后,他感觉到脖颈上滚烫的泪,才知道庄思宜哭了。
也因为这一抱,他和庄思宜的关系稍有些缓和,第二天,他甚至还亲自送了庄思宜离京。
但此时回头再看,那竟是两人之间最后的温情。
程岩抿了抿唇,抑制住胸中烦闷,认真听庄敏先讲话。
庄敏先以长辈的身份先问了他几句,随后也不能免俗地考校了他的功课,最终满意地点点头,让他安心在庄府做客。
告辞前,程岩鬼使神差道:“也请您多多保重,庄兄……他很敬重您。”
话一出口,庄思宜和庄敏先都愣了下,片刻后,庄敏先眉眼染上柔和,笑道:“好孩子,你有心了。”
从园子出来,庄思宜便要带程岩去见他祖父,虽说他很看不上庄世熙,但程岩既为客人,总要跟主人打声招呼。
半路上,庄思宜忽然道:“你刚刚为何那样说?”
程岩正有些后悔自己多嘴,尴尬地辩解道:“你难道不敬重你曾祖父吗?我就是随口一说。”
庄思宜龇牙一笑,“我知道,你是关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