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情况?还有我的事呐?”
“我是说,你的红酒有问题。”
“原装进口,怎么会有问题呢?”
“坏就坏在你这些原装进口上。你看,上面都是法国字,在北京,喝高档红酒的,都懂这些。但这么贵的酒,送到县城的领导手中,他会把它当长城干红来处理的,关键是,没人识货啊。”
他这话一完,李班长就问到:“是的哟,老陈要不提醒,连我这送礼人都不懂,酒好也怕巷子深呢。”
我忽然想起,车上有一盒标签,是应对国内市场,专门做的汉语标签,还有零售价格。我马上跑下去,拿了上来。对应地一一贴在包装盒上,才算有个介绍的依据。
孙班长抓起一个酒盒子问到:“小庄,你蒙人吧,这一瓶要五千多?什么玩意这么贵,得两三瓶茅台了。”
班长也拿起一盒子,问孙班长:“这还人一万一的呢,怕不怕?”
我解释到:“这些酒之所以贵,一是生产成本高,二是储藏成本高,三是运输成本高。当然,产量小导致的稀缺性,关税高导致价格高,也是原因之一。但是,别看它这么贵,我的纯利也才百分之十几,没赚那么多,心也没那么黑。况且,在北京上海这些成熟的红酒市场,行家里手这么多,要是有暴利,这生意哪能得到我做。如果要蒙人,我估计现在都在牢里面了。”
赵班长说到:“我们中午就是喝的这些,好喝是好喝,但花这么多钱喝这酒,我觉得是划不来的。”
班长说到:“你这就好比是穷人思维,有人花上万吃燕窝,你觉得划不来,不如自己在家逮两只燕子,烤着吃过瘾,是不是这样想的?”
说得大家一阵嬉笑,从严肃的气氛中走了出来。
当公司章程修改完毕,各位都签字确认后,班长准备先给向班长十万元钱,让他在公司注册等方面可以垫资,但向班长拒绝了。他说:“公司还没开设专门账户,当账户开设后,各股东再将投资款项打入,从一开始就要清楚,免得你们说我账目管理混乱。况且,现在开办一个公司,前期费用不到一万,这我没问题。”
李班长说到:“这事多简单,老陈,你不要操心,还有我不是?”
在安排晚上吃饭的时候,向班长提议,要找一个路边小店,撒得开的那种:“大饭店的硬菜我们也吃过了,北京的特色烤鸭我们也尝过了,小庄的茅台和法国红酒我们也喝过了。我想,找个放得开的地方,我们兄弟几个大碗喝酒大块吃肉,找找年轻时的感觉,如何?”
赵班长叫到:“经理说了算!”
我们到了一个小巷子,有一个东北餐馆,点了一些大鱼大肉,几瓶北京二锅头,仿佛回到当年部队加餐的时刻,热情疯狂,不拘小节,整个感情在自由中奔放,有种当年岁月的感觉了。
我们喝酒时闹得很凶,两个人要是在酒桌上缠斗起来,对其它事情的敏感度是非常低的。我算是年轻些,酒量也还不错,算是有点清醒。这个酒总共喝了大约有三个小时,期间,班长分别单独跟向班长、赵班长出去了一趟,孙、李两位班长没在意,但我心里跟明镜似的。
我要配合班长的是,主动挑起与孙班长、李班长的喝酒话题,让我们在对拼中,忘掉一切,在酒精冲动下,视而不见。
我俩下楼时,班长问到:“你车上没有烟呐,我记得的。”
“我现场买几条不就行了?我是找个圆满的理由,想找你下来,问你问题的。”
“我知道,你是想问,我为什么要入股要分红要检查账目之类的东西吧?”我点点头,他解释到:“这既是为了战友团结,也是为了修车项目能够进行下去,还是为了帮助人,我的考虑不是心血来潮,我跟你说一下,你看有没有道理。”
“帮助战友,我一直有这个想法。但是,怎样帮,却是个学问。从养老院的建立开始,我就开始研究中国的慈善事业,发现了一些人性上共同的特点。人的欲望出发点各有不同,就说他们四个,每人的动机都有差别。但欲望本身的特点是一样的,就是欲望本身是无法被满足的,我投四十万,也许他们有人在想,老陈要是投八十万就好办了。我投八十万,有人会想,干脆让老陈投五百万,在市里面开个4s店还好些。这不是帮助他们,这是在调高他们的欲望,从本质上讲,会加重他们的依赖和不幸福感,这是不对的。古人讲,救急不求穷,就是这个道理。还有理论讲,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也有这方面的考虑。所以,给钱,不如投资项目。但是,投资项目,他们就一定能够盈利吗?不一定。这就需要我的帮助和指导了。如果我单纯把钱借给他们,再指手画脚,名不正言不顺,他们四个人要商量个统一意见都难,还会听我的?所以这个公司的控制权,我一定要在名义上占住,形成指导者和仲裁者的地位,才能在他们意见不统一的时候、在经营不合理的时候,名正言顺地做决定。”
我明白了,班长将自己与这个项目绑定,是为了项目的发展,也是为了让生意成功,让他们在生意的操作过程中,渐渐地学会了解和掌握市场,形成成熟的经营能力。
“再从四个人的需求来看,不太统一,所以在经营时的意见也不会统一。比如老向,他是真需要一个项目,他也是真有能力和决心做好这个项目,他的人品估计你也有评价,他的技术也应该没有问题,所以,他当经理是最合适的。老李拉关系是能干的,为啥?作为一个小单位的头目,拉关系是他的基本功,再加上他自己也算有点身份的人,求别人、送别人,别人也不好拒之门外,小地方的人都讲个面子,这个面子他是有的。所以拉关系送烟酒这事,除了老向和老李,老赵和老孙是不能够参与的。”
我有点诧异:“难道赵班长和孙班长不值得信任?”
“那倒不是,他们不会黑战友的东西,这还是可以打包票的。问题是老赵太穷,他拉关系送礼会舍不得,但送礼的学问在于,对关键的人,得一棒子打晕才有效,必须重礼,舍得,有舍才能有得。而老孙,算计过多,他送两千元的礼,估计要向别人提出五千元的要求,惹人反感,容易坏事,这都是不行的。”
从人的性格特征分析到行为特征,我仿佛看到了《三国演义》的影子。“那如果项目成功赚钱了,你是不是不分红了?”我这样问,是符合班长对我做事的特点的。他很多时候对战友,是不计回报的。
“不对,赚了钱分红,我必须分。”班长肯定地说到:“我还要每个月了解情况,每段时间检查账目,为什么要这样做?因为一个大道理管着的:亲兄弟,明算账。许多合伙生意,为什么以失败而告终。许多好兄弟为什么可以共患难而不能共荣华?人性的弱点。”
他这一说,倒是提醒了我。打伙求财的事,失败的案例多。起兵造反的历史,打天下时兄弟团结拼命,坐天下时卸磨杀驴,这样的事,在中国还少了吗?
“我如果不分红,他们就会把我不分红当成理所当然,随着人性弱点的作用,他们中会有人,把我过问公司具体事情当成麻烦,反正我又没利益,过问干扰那么多有必要吗?当大家都在开始赚钱时,想法就多了。有的人要安插亲戚,有的人要发号施令,有的人要挪用公款,虽然这些事不一定发生,但我必须预防任何发生的可能性。亲兄弟明算账,就是要以章程的法律形式,将债仅和民事关系固定下来,免得后来各人想法变化而造成矛盾。本来我是为了维护战友感情,最后搞得大家伤了感情,这不远离了初衷吗?”
“那你除了在项目上帮助以外,还有没有其它考虑呢?”我知道,他对回报向班长当年的恩情,是有迫切心愿的。
“肯定有,但现在不能在他们四个人面前公开说出来,要不然不公平,造成他们的矛盾。你知道,老赵是最穷的,他拿十万入股,是影响家底的,这十万,我悄悄借给他。为什么是借而不是送,那是怕他有依赖性。因为我们俩是一个乡的,从面上来说,感情应该最深。如果我送给他十万,他也认为可以接受,那么,他会失去自我奋斗的动力。他有可能会想,如果今后我有难处,跟老陈一说,他不会不管我的。这怎么办?不是说我怕负担,更重要的是,一个人要发家,必须自己先强迫自己站起来。当然,借给他,如果他挣了钱,有还我的意愿,我是最高兴的,说明他自己站起来了,这个钱我可以不要。对于老向来说,那就是硬送。为什么?他当年那么帮助我,给最困难的我以饭碗,我送他是有理由的。况且,他的人品,再穷不叫苦,再苦不求人,是值得尊重的。也许他不要我送他,但我肯定不要他还了。如果他今后缺什么,我还要尽力帮他。这个项目主要由他负责,如果他做成功了,今后有新的项目,我还要帮助他做好。就是这样,尽力帮助你尊敬的人,你自己也觉得幸福。”
我明白班长的苦心,他为了不让好事变坏事,盘算得非常谨慎。
“至于老李和老孙,他们的家底都要好些,这十万对他们来说是拿得出来的,比较轻松,所以,这方面我就不过多地帮助了。”
我想了想,对班长说到:“这样,关于赵班长的事,你就不需要给他借了,他跟我们是一个连队的,原来我们关系也比较好,而且他在中队时对我也比较照顾。我想,他那十万,我来出吧,也算解决他的问题,了我一桩心愿。”
“不行”班长拒绝到:“你更不能参与进来,我的存在,就已经让他们中有的人产生了部分依赖思想,如果你进来后,有的人依赖思想会更大。因为你是真有钱,所以,就有人会真惦记。你要学会控制感情,理智投资,不能因为帮人,反而还害了人。”
班长的话说得我心服口服,他对这个项目的参与,以及他所控制的规模和节奏,刚好适合于那四名战友的现状我挨近能力,如果我参与进来,是不是有人真的想开4s店呢?
一个人的心思与他的处境有关,一个人所能支配的金钱,与他的心胸有关,这是一个逐步学习,逐级成长的过程。突然拥有大量投资和突然得到大笔钱财,往往带来很严重的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