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氏惊讶地看着眼前的长子,再次确认道:“三郎你是说,你想要去书院念书?”
陆安珩一副乖宝宝的样子点点头,努力地说服萧氏,“阿娘,爹爹和大伯都考中了秀才,我也要考秀才!还要跟祖父一样,考举人,中进士,当大官,光宗耀祖!”
萧氏失笑,摸了摸陆安珩的头,柔声道:“三郎真有志气。那等会儿你阿爹回来后,我跟他商量商量,让他给你开蒙。也是娘亲疏忽了,我们三郎也到了该念书的年纪了。”
陆安珩愣住了,“阿爹给我开蒙?我不去学……额,书院念书吗?”
萧氏惊讶地瞪大了眼,“你这么小,去书院怎么受得住?书院中的蒙学夫子大多是秀才,你阿爹也是秀才,让他给你开蒙就是了。不然弟子多了,夫子也顾不过来呀。”
什么,还有这茬?陆安珩无语,还以为自己能去见识一下古代的书院呢,万万没想到竟然当头挨了一闷棍。说起来,陆昌兴的脾气还挺好的,应该不会一言不合就动手吧?这年头可是讲究什么“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的年代,当爹的教训儿子就跟玩儿似的,艾玛要是自己学的太烂,被陆昌兴暴揍一顿怎么办啊?
陆安珩完全是想起了当初自己小时候调皮被陆爹暴揍的苦逼事儿来了,那还是在学校由老师教呢。现在亲爹成了老师,这么个双重身份,听着都很吓人啊。
总感觉自己的屁股又要遭殃了。
恰好这会儿陆昌兴也从大房那里回来了,萧氏见他的脸色不太好看,心中登时就是一个咯噔,眉头也不着痕迹的皱了皱。心下已经闪过了几个念头,萧氏连忙迎了上去,温声道:“那边怎么样了?”
陆昌兴紧绷的脸色松了松,对着萧氏微微颔首,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又端过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而后拎过旁边的陆安珩放在自己的腿上,陆昌兴原本还有点不悦的心情已然好转,这才抬头望向萧氏,笑道:“娘子莫急,娘亲与大哥一切都好,只是大嫂情绪有点崩溃,想来过了段时日便会好了。”
说话间,陆芙已经听到了陆昌兴回来的消息,蹬蹬蹬就跑到了屋门口,一见到陆昌兴的身影,陆芙的眼神瞬间一亮,而后风一样的跑到陆昌兴跟前,甜甜地抬头道:“阿爹,你回来啦!芙儿好想你啊!”
陆昌兴笑容满面的摸了摸陆芙的头,又将陆安珩单独放在右腿上,而后左手揽过陆芙放在了自己的左腿上,这才柔声道:“爹也很想芙儿,芙儿有没有乖乖的听阿娘的话?”
陆芙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乖乖的回道:“芙儿最乖了,这些天都乖乖的听阿娘的话!”
陆昌兴抱着一双儿女,又有娇妻在侧,只觉得所谓的神仙日子也不过如此了。
正值陆安珏也醒了,一家人好好地享受了一番天伦之乐。眼瞅着一番笑闹后,陆芙与陆安珏都开始揉眼睛,萧氏这才吩咐人将他们姐弟三人带到内室休息去了。
陆昌兴一直看着他们姐弟三人的身影进入内室,这才转头看向身旁的萧氏,脸上的笑容淡了些许。
萧氏本就是聪明伶俐之人,一见陆昌兴这神色,瞬间便猜出了他方才去大房定然发生了不太高兴之事,只是碍着孩子们还在场,陆昌兴才并未发作。见陆昌兴满脸的欲言又止,萧氏抿唇一笑,开口问道:“郎君有何事?”
陆昌兴眉头紧皱,似是难以启齿,而后伸手握住了萧氏的手,低声道:“娘子,日后,怕是要累你跟着我吃苦了。”
萧氏一惊,“郎君何出此言?我嫁给郎君这么多年,何曾吃过苦?”
陆昌兴苦笑,“方才在大哥院子里,大嫂说话间很是有几分阴阳怪气,明里暗里诅咒我们三郎。我气不过,跟大哥大嫂吵了一架,母亲又拉偏架,我一怒之下,便提出了分家。”
萧氏这回是真的惊住了,“分家?婆母能同意吗?”
陆昌兴的神色愈发苦涩,微微垂眼,嘴唇张了张,还是没说出话来。萧氏也不急,就这么眼神温柔地看着陆昌兴。
半晌,陆昌兴抬眼,直视萧氏温柔的双眼,低声道:“母亲原本不同意,不过,我说,二房愿意净身出户,不要一分家产,母亲便有所意动。再加上大嫂在一旁极力促成这事儿,大哥沉默不语,权当是默认,母亲也就同意了。”
萧氏这回是真的惊喜了,在她看来,能分家出去单过,自己当家做主,可比家里那点财产重要多了。萧氏自己的陪嫁也算是丰厚,何苦在这受婆母的气?是以听着陆昌兴这话,萧氏根本半点都不曾为那点家产生气,认真说起来,真要是分家,也是长房占大头,自己这房也分不到多少银钱田产。再有,赵氏的身体一向硬朗,再活个二十年估摸着也不是问题。比起再受二十年气而言,那点子家产还真是不值一提。
然而惊喜过后,萧氏的心陡然便抽疼了起来。回握住陆昌兴的手,萧氏心疼地望着自己的夫君,柔声道:“郎君,那些家产怎么能与我们的这个小家相比。一想到三郎之前说的那番话,我这心里真是不踏实。如今大郎亡故,谁也不知大嫂还会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儿来?我这心可真是一直悬在半空中,唯恐三个孩子发生什么意外。现今你提出分家,恰好解了这个难题。钱财乃身外之物,又怎能与我们的孩子们相比呢?再说了,分家出去,我们便自己当家做主,哪里来的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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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昌兴本来还挺得意于长子的念书天分,很是骄傲了一把。对长子也愈发严苛,然而很快,陆昌兴便发现了问题。
长子开蒙一个来月了,除却第一回进书房的那日,而后的三十多天里,长子每天的每一个时辰干的事情都是一样的。每一天都是起床,请安用膳,打拳,念书,午膳,小憩,背书,晚膳,散步,背书练字。如此循环往复一个多月,陆安珩整个人就如同一个不停旋转的陀螺一般,竟然无一日有差错那么一点点。
给陆昌兴吓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要知道,陆安珩才不过四岁啊!
陆昌兴努力地回忆自己四岁时在干什么呢?应当是贪玩好动,对课业深恶痛绝,每天都想着如何应付过亲爹交代过的功课吧?再看看陆安珩现在的表现,陆昌兴羞愧之余,也深觉长子不大正常。瞧瞧他这一个多月坚持不懈的规律行事,是个四岁的小孩子能做出来的事吗?
别说四岁了,就连陆昌兴自己,都是三个孩子的爹了,平日里看书看得疲倦了,还出门去踏踏青赏赏景呢!哪像长子这样,坚持过着这么日复一日的枯燥生活?简直自律的吓人。
更可怕的是,在完成陆昌兴布置的课业之余,陆安珩还给自己加餐。陆昌兴简直不愿再回想,自己当初发现长子那一堆抄得满满当当的课业时,内心的震惊是如何难以言表——天呐!我到底是生了怎样的一个怪物出来了啊?
长子还振振有词,“我怕把功课给忘记了。听人说,好记性不如烂笔头,我便索性多抄几遍。”
陆昌兴颤抖地指着那一大摞宣纸,面色扭曲的问道:“几遍?”
陆安珩心虚,“额……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嘛阿爹你看我现在不是学得好好的,都记住了嘛”
说完,陆安珩还熟门熟路的冲着他爹眨了眨眼,努力地卖萌中。
陆昌兴却是眼前一黑,不行!不能让长子再这么继续下去了,长子崩得实在是太紧了,要真变成了一个只会读书的书呆子该怎么办?必须让他放松放松!
是以陆昌兴在愁掉了一地的头发后,终于灵光一闪,搬来了各种小孩子的玩意儿,誓要将儿子紧绷的神经给掰过来。
万万没想到,长子竟然不买账!每回看到长子一脸无奈地望着自己,如同哄小孩子一般的陪着自己玩投壶蹴鞠,陆昌兴便觉得自己貌似在智商上被长子排斥了,那滋味,真是酸爽的难以形容。
实际上陆昌兴还真是错怪陆安珩了。要知道,陆安珩现在可是个披着四岁幼童皮的大龄伪儿童。这个伪儿童还是经历过号称是炼狱的高中三年,对于如何安排学习自有一套办法。更兼这个伪儿童已经不过儿童节好几年,完全想不起来四岁孩子的学习技能到底应该处于什么强度。因此,陆安珩对陆昌兴布置的任务照单全收,还给自己加餐,一百遍大法每天都用得很溜。
却没想到,陆昌兴也是头一遭教学生,布置的课业早就远远超出寻常四岁幼童的接受范围了。偏生俩菜鸟都不知道,就这么一个直愣愣地教,一个勾着头学,愣是没发现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说起来,陆安珩还觉得目前的时间表比起高三来差远了,要不是怕把自己折腾成近视眼,陆安珩还想给自己安排三节晚自习呢!然而看了看那昏暗的油灯,再摸了摸自己视力极好的大眼睛,陆安珩只能遗憾的放弃了这个想法。这年头儿可没有什么眼镜,真要近视了,基本也就告别官场了。要是再苦逼一点,成了个五米之外人畜不分的高度近视,那真是连出门都没有安全感。
对于陆昌兴带过来给自己解闷的小玩意儿,陆安珩本来还嫌弃它们打扰了自己的学习了,然而看着陆昌兴一脸兴奋的样子,陆安珩也不好拒绝。作为一个孝顺的好儿子,必须得陪着父亲好好儿玩一玩啊!因此,陆安珩的课外兴趣班也上的有声有色,顺利的成为了一个德智体全面发展的三好学生。
陆昌兴还没来得及高兴,却无语地发现,自己这儿子,玩虽然玩得开心,然而课业还是照常无误啊!每天抄得那厚厚的一沓纸,陆昌兴看着都替他手疼。
实在是没办法了,陆昌兴不得不拎过陆安珩进行了一场严肃的对话。
陆安珩冷不丁被拎进书房还挺郁闷,我作业还没写完呢,亲爹你又要闹哪样啊?
结果陆安珩无奈地一抬头,就看到陆昌兴格外严肃的脸。许是陆昌兴浑身散发出的气息太严肃,陆安珩也开始有点小紧张了,下意识的就开始回想自己有没有闯祸。艾玛现在亲爹身上的气息,跟陆爹当初要揍自己时发出的气息,那是一样一样儿的!
这么一想,陆安珩整个人都不好了,下意识地开口道:“我这些天可乖啦,老老实实的看书练字,绝对没闯祸!”
陆昌兴闻言,哭笑不得的看了陆安珩一眼,心下暗自疑惑,自己也没揍过这小子啊!为何他总是摆出一副怕挨揍的样子?莫非是自己平日里太严肃了?
这么想着,陆昌兴不由放缓了神色,柔声问陆安珩,“三郎是不是觉着阿爹布置的课业有点多?以后阿爹多陪你玩一玩好不好?”
这是什么操作?说好的吃苦考科举呢?陆安珩奇怪地看了陆昌兴一眼,一双承袭自陆昌兴的大大桃花眼中满是疑惑之色,“阿爹何出此言?我觉得挺好的呀,再加一点也无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