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大家都在搞革命,工厂里已经很久没有开过工了,许援朝和陈双请假也容易,老母亲生病了也在情理之中,一家人赶紧回了一趟许家港。
心里头也啧啧,难怪援朝他娘天天挂嘴边上,她家乖囡,乖囡的。
陈双快速地清点了一遍,确认无误后,回门口这边坐下,婶子立即搭起了话:“你们家囡囡可真乖,不吵不闹的,难怪你婆婆啊天天乖囡乖囡的。哎呦这眼睛,水灵灵的,以后一定是个俏丫头。”
这般话陈双也听了不少,仍是高兴,笑着说:“婶子这么说,那我可以放心了。”
婶子白了她一眼:“你们这夫妻两都是好样貌的,生出来的孩子哪会差啊。诶,你们家那房子造的怎么样了?”
“地基已经打好了,有空就垒垒砖,哎,现在大家都忙的,我家援朝又不在,只能慢慢来。”提起新房子,陈双又有些发愁。
婶子安慰道:“造房子急不得,慢慢来就好,还是你们家援朝能耐,直接弄了批新砖来,这房子肯定亮。卫民啊,和他媳妇还在搞地基呢。”
许卫民和张招娣都是懒人,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到现在还在折腾地基,两个闺女倒是天天搬砖,这年头大家起新房子都是用旧砖,有一块地方专门放这些废料,都是以前地主家推倒的房子,你要造,又没新砖,就只能搬这些旧砖来。
许家分家的事情虽然没闹什么大事,但许老头和许卫国连造房子都不帮许卫民,可见也清楚里头有什么猫腻。
陈双笑了笑不应她这话。
婶子有些失望,扯开了这个话题:“你家囡囡现在几个月了?”
“十个月了。”陈双说罢,看了看许愿,许愿正在研究随手摘的花,陈双看来已经研究半天了,这孩子很耐得住性子,坐得定。
只消陈双给她摘一朵花一片叶子的,她都能看个半天。
七月份收稻谷的时候,最是忙碌,陈双要忙的登基入库,谷场上也忙了,她这边就没人帮忙了,这不少偷奸耍滑的手段都出来了,陈双见到这谎报数量的,也是头疼,都是邻里的,她也不好说太过。
索性把称给抬出来,桌子也搬出来,让人在外面称了,陈双记了上去,让人给按手印,要是出了问题,就找谁。
这法子一出,许爱党也连连称好,表示以后都这么做。
七月份收了一波又要开始种,陈双也根据这个法子,谁领了苗要按个印。
许家港生产队领了两头牛回来,全村鼓舞,专门搭建了一个牛棚,刘燕子换了个工作,开始负责割草和喂牛。
张招娣满身是泥地回来,扯着嗓子就喊:“琴英,勤芬!”
勤英和勤芬跑回来,浑身脏兮兮的,拖着一个也不打干净的许传根。
“你们两个死丫头跑哪里去了?还带着你们弟弟乱跑,你们弟弟要是出了事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勤英勤芬缩了缩脖子,勤英说道:“我们去搬砖头了”
提起砖头,张招娣就来气,许家这门前垒着的就是许援朝买来的新砖,他们两老没补贴三房谁信啊,一分家就买砖!
“搬砖搬砖,跑那么远干什么,面前”
许老太站在院子里冷眼看着她,张招娣一个机灵,扯着几个孩子就进去。
许老太指桑骂槐:“少眼红别人家的东西,自个儿过不好就别赖别人,不争气的东西。”
张招娣每天下完地晚上还要去造房子,许卫民也是个懒的,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许老太对那些砖看的紧,吩咐许传鸣不要让别人偷去了,每天晚上,大家都去帮许援朝造房子,十岁的许传光力气也不小了,搬搬砖头的。
那房子当真是一点一点垒起来的,中间许援朝也来过两回,送了些钱和东西。八月份的时候一间屋子已经造好了,已经开始再造另一间了,八月份是最热的时候,没什么农活,但这样的天气干活也受罪,但乡里人向来都是一家有事多家帮忙的,许援朝人缘好,乐意帮忙的人也多,陈双感激不尽,每家都送了点粮食。
人多也就快了很多,在许愿看来,就一层的屋子,在未来交给机器,一会会就能造好,然而这个时代需要好几个月,而且还是人力的,许愿以为这只存在于远古时期,原来这个时代也是如此,但是这个时代的人都好热情、亲近,许愿非常喜欢这样的氛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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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开始,上头的风吹下来,不光是这群孩子们,连大人们都整天忙着阶级斗争,小孩子们自然有样学样。
今年的工厂里头的业绩越来越少了,安厂长也能感受到这一场大风暴远远还不止如此。
安太太擦了擦眼泪,搂着两个孩子,“妈没事。你们在学校里有没有被欺负?”
因着安厂长学历高的缘故,不少积了怨气的人就想要批斗他,还好安太太的娘家还能保得住他一些,但这样的局势下也不知道能坚持多久。
兴城里头,红卫兵们还组织了集体宣誓,满大街都是军装,这个时候就好像不穿军装就是反·革·命,供销社军绿色的布料一而再再而三地断了货,因为全国各地都如火如荼地搞革命,各个工厂产量都低。
工厂里也组织了红卫兵,整天就在那边操练队形喊口号,加入了城市里头游行。
文公化工作几乎全被披斗(这不是错别次哈故意这么写的)了。
学校开始停课,许愿坐在台下几乎不敢相信居然有一个时代会这样践踏知识文化,台下的学生们都欢呼了起来,小孩子们不懂什么,他们只知道不用上课了。
外头传来小红卫兵们披斗老校长的声音,小孩子们哄得一下全跑出去了。
许愿看着台上浑身赃物的老师,心里不无难受,满脸麻木老师看到她温暖的眼睛,大概是这这几月来看到最让人暖心的,扯了扯嘴角,朝她摇了摇头:“快走吧。”
许愿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走到前面放他手里:“老师,一定要坚持住,光明一定回来的。”
那老师看着手掌心的糖果,有些泪目,可是什么时候才回来呢。
许愿不知道,她那一颗糖果支撑了他度过那一段最困难的时期。
人人都穿着军装,小孩子把老一辈年轻时候的往身上一套,也就是个红卫兵了,有些人也不知道做红卫兵是干什么,他们只知道这是一种革命,在大潮流下,他们接受了这样的主观思想。许传鸣也不得不换上军装,加入了红卫军。
陈双也和厂里的妇女们跳过几回忠字舞。
许愿明白,在这样的大社会环境下,有时候你不得不从众。但她也相信,不久的将来会停止的,至少人类进入了星际就是一个很好的证明。
许援朝见闺女一直闷闷不乐,用木头打造了几个花盆,给她种花,许愿兴致不高,种了几棵仙人掌,希望那些正在经受磨难的人也像仙人掌一样。
而此时的许家港,也不太平。
一群穿着军装的围堵着许爱党,外头一圈一圈的人都看着。
许卫民站在最前面,说道:“许爱党违抗□□的领导,我们社会主义社会就是平均分配的,他搞什么多劳多得,就是违抗共产主义!还徇私枉法应该受到广大人民群众的批判!”
身后的红卫军们都叫了起来:“对,批判批判!”
许爱党看着他们,冷笑:“不多劳多得,难道和你们这群懒汉一样吗,那全村的父老乡亲都等着饿死吗?”
老人们都站在许爱党的身后,纷纷说道:“就是啊,爱党带领咱们公社,就咱们村现在余粮越来越多了,比别的村都要好。”
许老头姗姗来迟,厉声呵斥道:“许卫民,你在做啥!披斗谁,咱们都是十八代祖宗土里刨的,你和他一个祖宗,谁成分不好?”
许卫民看到许老头眼中闪过一丝畏惧,但想想身后那么多红卫军,挺起胸膛说道:“我这叫大义灭亲,他是在撬社会主义墙角!是不对的。”
许老太小脚走得慢,气喘吁吁地赶上来,刘燕子搀扶着,挤进人群,一上来就哭喊道:“我咋生了你这么个没良心的啊!爱党兢兢业业地为咱们村做贡献,看看别的村,粮食就分这么点,咱们村全靠爱党的督促监督,家家户户都能有余粮,你平日里爱偷懒也就算了,公社还是供着你养着你,咋能这么没良心呢!”
身后的村民们议论声也越大了。
“就是啊,要不是爱党,咱们生产队哪能这么好!”
“人家革命革的是不好分子,咱们农村都是苗根正红的。”
许卫民脸上有些慌乱,看向许老太的小脚,指着许老太说道:“哼,在革命面前不能谈感情!你是裹小脚的,是四旧!也是不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