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即转身离开了楚王的寝宫,看着子婴离去的背影,王翦一时间也有所恍惚,仿佛面对不是一个不及弱冠的少年,而是一个历经千载风霜的老怪物一般。
次日午时,子婴诛杀楚国王族的军令,也已被执行完毕,一员将校回子婴处回禀。
“禀长安君,楚都之内王室之人,共计一千二百五十一人,已全部诛杀,除了……”
看着军士有所迟疑,子婴也听出了话外之音紧接着问道:“除了什么?”
“先昌平君熊启,于围城之前便已不知所踪,吾等遍查寿春亦未得其踪迹。”这侍卫实言道。
“传令下去,全国通缉熊启,有诛之者赏千金!”子婴继续命令道。
别人不知道,子婴可是清楚地记得,历史上楚国王都破灭之后。被项燕在淮南拥立为楚王,继续抗秦的便是这个昌平君熊启,怎么又让他跑了!
“敬诺之!”
而此时项燕的情况,也绝对说不上好,强行渡过濉水之后,项燕略一统计,四十多万楚军,竟然只剩下区区八万人。
三十多万楚军将士,尽卒于一役。
而且为了尽量减轻自身的负重,好能够顺利的游过濉水,这些楚军基本上把能丢的都已经尽皆丢弃了。
兵器、盔甲、粮草都留在了滚滚的濉水之中。
除了身上穿着的湿漉漉的衣服,八万楚军残军可以说是什么都没了。
对岸的秦军已经开始伐木为筏,准备强渡濉水。敌方渡水之时而击之,一直为兵家上策,然而这些手无寸铁的楚军却不敢,甚至连就地停留都没有胆量。
项燕在濉水东岸略微修整了下队伍,便引兵向东而去。
诺大的楚都,最后的抵抗力量就此烟消云散。
王翦同子婴并排着,一步步踏上通向楚王寝宫的台阶,二人的身侧两列秦军一路小跑着列队在前,等到二人来到了负刍的寝宫门前,为防万一数名持盾将士先是护在了二人身前,早在等候在门前的秦军将士将宫殿的大门一脚踹开。
乍一开门一股血腥之气便扑面而来,透过盾牌的空隙,子婴疑惑的向里一看,只见负刍的寝宫之中此刻横七竖八的躺着一殿的尸体,大殿的正中一抹白绫上吊着一名戴着通天冠的中年男子。
“寻几楚之王族,辨其身份!”王翦命令道。
虽然两人心中都已经有了结论,然而不论是子婴还是王翦都没见过楚王负刍的相貌,稳妥起见还是确认一番较为妥当。
不一会便有一老者被秦军将士押了进来,这老者一进门看到悬在房梁之上的男子,当即仿佛受到极大的刺激一般,两名精壮的秦军侍卫一时间甚至没能将其扣住。
这老者扑倒大殿正中,死死地抱住了空悬的尸体。
“何叹之君王,弃国而去兮!”老者失声痛哭道。
这时将老者押解而来的卫士,走上前来恭敬的拱手言道:“禀长安君、大将军,此人名叫屈绍,为楚王室最长者,于楚国素有贤名,故楚人以国名冠之,谓之曰楚南公。”
看这人的表现,悬梁自尽的这位应是楚王负刍无疑了,而大殿中横七竖八躺着的尸体,看其衣色年纪应是楚王的姬妾子女。
想必是楚王负刍先是亲手诛杀了自己的骨血,然后才悬梁自尽。
楚南公抱着负刍的遗体嗡嗡的哭了一阵,渐渐止住了哭声,狠狠的刓了一眼并排而立的子婴二人,厉声言道:“汝等秦贼肆意灭国亡家,绝人之祀,苍天何忍必诛尔等!”
“若论灭国亡家,你楚国干过的还少吗?”子婴笑着说道:“世人皆称南公多智,难道连这一点都看不清吗?天下之势终归是要一统!”
楚国最先不过是一个子国,困于一隅之地而已,数百载的征战这才有了如今幅员千里的楚国,其中所灭之国更是不知凡几。
“暴秦虎狼之国,欺我君王,侵我国土,吾厌之(诅咒之意),不出二世,国必亡之!”楚南公向地上唾了一口浓痰,咒言到。
一名德高望重的受人敬仰的贤士,会如同乡野村民一般做出唾而咒骂之举,足可见得楚南公之愤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