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月台上,有随员呼喝道:“礼部沈部堂在此,诸生肃静!”
我靠!数百监生登时受到了巨大惊吓,对于监生而言,礼部尚书就像是天上的人物,而且沈尚书本人又是朝廷清流的领袖人物,普通监生仰望都望不到。
沈部堂又一次介绍自己来意:“本部到此,为勘查国子监月考事宜,有监生范弘道要求公开查验,所以本部就在这里当众勘查。”
众监生又被震惊了,这样的大人物居然为了范弘道一次月考的考试成绩,亲自驾到国子监,这真的不是卖萌来的?堂堂礼部尚书想要修正范弘道的考试成绩,只需要写封信就足够了吧?
罗祭酒皱起了眉头,心里暗暗不满,他现在真以为礼部尚书沈鲤是受了什么委托,公开为范弘道站台来的。
就像大多数人想的那样,沈尚书如果想帮助范弘道,只需要给自己写封信就可以,或者私下里商议。然而今天沈尚书却这样大张旗鼓的亲自到来,还当众宣布,实在有点不给自己面子。
礼部虽然在业务上主管国子监,但是礼部尚书和国子监祭酒并非严格意义上的上下级关系,名义上这还是两个衙门。所以沈尚书这样直接过来,强行插手国子监内部事务,就有点过分了。
按下罗祭酒的杂念不表,沈尚书让国子监教官将范弘道的试卷拿来,包括论、策、诗各一篇,然后让讲官当众诵读。
沈尚书听完后,心里就有了判断,国子监将范弘道定为最后一名,肯定是极为不妥当的。
诗词且不论,就说范弘道的两篇文章很能称得上中规中矩,应该能排个中上。别忘了国子监里还有大量出自权贵的恩监和花钱进来的捐监,这些人学问肯定是最差的一批,范弘道的文章怎么也不可能排到这些人后面去,更不应该倒数第一。
退一万步说,就算范弘道的文章实在很烂,那沈尚书也必须要将范弘道的倒数第一废除掉,不然没法向要说法的数千落第举子交待。
所以沈尚书上前一步道:“本部以为,范弘道的文章并不算差,须得重新拟定名次!尔等可有意见?”
众监生面面相觑,谁敢在礼部尚书面前说一个不字?礼部尚书向他们询问意见,大概只是一种显示公正的程序而已。
然后沈尚书就向罗祭酒指示说:“重新拟定名次的事情,现在就去办,本部等结果。”
范弘道旁观了这个过程,心里有点着急。
因为他感到,现在已经完全进入了沈尚书的节奏。照这个节奏按部就班的进行下去,只怕达不到自己想要的目的,最后还是按照老官僚的想法解决问题。
但是在这个过程中,到目前为止找不到自己能切入的机会,如果自己强行跳出来,只会显得自己无理取闹。
正当范弘道无计可施时,却听到罗万化罗祭酒对沈尚书说:“部堂有所乱命,下官不敢从!”
沈鲤根本没想到罗万化居然会抗命,登时惊愕非常,一时间失语了。心里却忍不住狂骂。这人果然是个蠢货,他知不知道自己其实是在挽救他!
过了好半天,沈大人才觉得自己缓过来了,对罗祭酒反问道:“你在说什么?”
罗万化不卑不亢的说:“考试名次怎能随意篡改?下官万万不敢奉命!若今日从了部堂,等于开了风气之先,明日又有别人来改名次时,下官如何拒绝?
又何况当着诸生的面,下官若不能以身作则、坚守底线,以后又如何训导诸生?国子监毕竟有特殊之处,部堂还是不要干涉过细。”
罗祭酒迎着四月春风昂首而立,他觉得自己的表现很有气质,非常有坚持己见、不畏强权的风骨,相信今日之后会成为士林美谈。
沈尚书无语的看着罗祭酒,他的眼神只透露出一种意思,你似不似傻?
范弘道同样瞠目结舌,难怪这罗万化和沈鲤是差不多同时代的人,沈鲤已经贵为礼部尚书,距离人臣之极也没差两步了;
而罗万化凭借状元出身才只是个正四品,还不是实权主流衙门的。不得不说,他的政治敏感性好像缺失的有点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