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一直从太阳初升等到日头西坠,秦县丞在判事厅坐得腰酸背痛,依旧不见范秀才的人影。
这姓范的怎么就不按理出牌?烦躁的秦县丞将陈班头唤来,劈头问道:“你这狗才,昨日禀报可有什么不尽不实之处?为何范弘道今日没有过来?”
陈班头连忙呼道:“秦老爷明察,昨日禀报都是实情,有其他同去的兄弟为证!那范弘道确实写了陈情书并带头签押,也确实公开声称今日呈送到官府!”
秦县丞不由得犯了嘀咕,“那怎的不见人影?”
陈班头也琢磨了一下,猜测道:“莫非是范秀才昨日一时冲动,煽动了众人联名上书,然后他又后悔,所以今日干脆就躲起来了?”
秦县丞暗想,年轻人心性不稳,确实存在这种可能性。他不由得大怒道:“真是言而无信之徒!公开承诺的事情也不兑现,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呢?白白叫本官在这里等候一日!”
陈班头也不知该说什么,只能很“尽心”的劝道:“那范秀才闹了这一出,也是脸面扫地,只怕众商家都要嫌弃他,如此秦老爷想拾掇他还不简单?”
秦县丞不由得又猜道:“莫非范弘道去了别的衙门?”
随即他又否定了自己的猜测,大明一般是不允许军民随便越级上告的。再说各家衙门管各家事,都有自己的职权范围,如果没有足够强硬的理由,哪能随随便便就伸手管别人的闲事?
就算范弘道去了别的衙门请愿,那些衙门所能做的也就是将陈情书转到大兴县县衙,这和范弘道直接到县衙请愿有什么区别?
“秦老爷还是将主要心思放在国舅爷那边,用心帮国舅爷办事,不要总是为范弘道分心为好。”陈班头的话,颇有几分忠言逆耳的味道。
秦县丞想了想便道:“郑国舅的吩咐,确实也耽误不得了。明日你多带些人手,去崇文门外大街那里,将杨家铺子所用屋舍都封掉!
如果有人阻拦,那便动手,我看范弘道还敢出面么!如果还敢出来,那就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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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言而无信
范弘道是收起了联名文书,对众人道:“感谢诸位都列名于上,既然请愿是在下发起,明日还是由在下将此呈递到官府去。”
对此众人自然更无反对意见,甚至还一起叫好,还有打算请范弘道喝酒壮行的。
众人当然欢迎范弘道如此主动承担责任了。在大明朝政治生态中,纯粹的商人是没多少政治地位的,与官府打交道总有顾虑,但读书人不一样。
再不起眼的读书人,那也是有组织、有身份的,政治地位有点类似于二十一世纪的党员。而普通商家政治面貌只能算是群众,当然愿意有读书人带头找官府谈判。
眼看着今天事情结束,接下来没有什么热闹可看,陈班头便离开了杨家铺子。回到县衙后,陈班头将今天的事情当个笑话禀报给了秦县丞。
“秦老爷你说好笑不好笑?这范弘道也就有几分文学才气,其他方面就是一窍不通,居然还以为能用这种法子出风头。
小的还猜测,或许是他知道了是秦老爷针对他,所以他有意将自己与别人抱团。真难为他了,也只能这样寻找一些安全感了,可惜终归是无用功。”
先前陈班头得了秦县丞指使,要尽力将范弘道拖进来,如今他自觉任务完成的不错,甚至比预想的更好,范弘道陷的更深,便得意多说了几句表功。
秦县丞仔细想了想,也没发现其中有什么破绽,便狞笑几声道:“那就等着明日了,他若真敢来上书,本官就转告给郑国舅,有他好果子吃!”
上次范弘道题诗嘲讽自己,偏偏这首诗词十分精良隽永,街头巷尾渐渐扩散起来后,让他狠狠出了次丑,还坏了自己的名声,连儿女婚事都险些黄了。
然后在县衙里,范弘道在他眼皮底下脱身,又让他在县衙内部丢了面子。这些事情加起来,总叫秦县丞心气不顺。
但县丞不是正堂知县,权力终究有限,若想不动声色的报复范弘道,难度比较大。特别是还要防着闹大后,再次败坏自己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