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这群兵卒们,混在坊市里驻足倾听的商贩、百姓当中,聒噪个不停时,刘玄佐故宅里,满头衰发的刘母还在那里蹲坐着,骨碌碌地摇动着眼前的纺轮,眼神很木然,良久说了句,“这匹布也织就了,可以用刀剪断开了,再织下一匹吧。”
同时,船桅如林的西里,高楼勾栏后,一位侍婢将枚碧莹温婉的竹笥推到洛真之前,轻声说是陈留那边托人送来的。
洛真小心翼翼地将封盖取下,内里抽出卷书稿来,其外的束带上附着片纸笺,便拾起纸笺来观看,其上应该是高岳的笔迹,然则语气却很平淡,也不讲究书仪的程式,但实实在在就是他本人无错:
“不日将回京勾当庶务,感念洛真小娘子,然未敢具真名,恐拖累小娘子,止奉拙作一卷。
书若至宾,希垂一字。
少陵笑笑生顿首!”
原来,他竟就是少陵笑笑生......
洛真惊叹着,将那卷书稿捧在心口,情绪犹自无法平复。
旁边侍婢有些呆了,这送礼物来的,应该是个随官军来的幕僚宾客吧,也是仰慕洛真的艳名的,可平日里这群人如过江之鲫,虽各个出手阔绰,可也没见洛真用正眼瞧过几位,此君也就是送来卷稿子而已,却能让洛真如此。
其后洛真匆忙展开自己的纸笺,提笔要答书信,只见笔尖宛转,“期信远临,还同面叙;披文敬想,企望诚劳。聚会无期,情恨何及......”
可写到了“及”字时,洛真不由得失笑,暗地里说自己太傻了。
他说“回京勾当庶务”,岂不是身为总端百揆、执掌枢衡的宰相,要有许多国家大事要处断;
他感念我将汴宋宣武军的内情报于他,但却不会送我金帛,那样非但显得生分,还会担心会因此连累于我,所以送我一份珍贵长编手稿,这哪里比不上千贯万贯?
这书仪虽不合程式,可结尾又有“书若至宾,希垂一字”的字样,是再标准不过的朋友书仪,也即是说,他是把我当真正友人看待的,绝没身份间的拘囿。
他好暖啊!
这时洛真不由得低颜笑起来,心中说“我倒像个俗人,写这些套板的答信书仪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