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皇帝叹口气,却说:“如今我唐各地方镇,都是骄兵悍将,稍不如意就杀逐节帅,割据索旌。依朕的想法,太尉历年劳苦功高,就安心留在京师宅第里,朕赐予他实封八百户,凤翔、泾原如今因和西蕃罢战和议,可能很长时间内不会有战事,还是安排儒臣前去镇守教化为好。”
卢杞立即明白,皇帝根本不想让朱泚回镇凤翔了,岐阳凤翔府是京畿的卧榻之侧,如此难得的一次“和平削藩”的机会,他绝不可能失去。
而卢杞是顺着杆子往上爬的,立刻领会皇帝的心思,顺手再打击下政敌:“陛下,臣愿意代替太尉出镇凤翔。”
李适回头来看看他,不由得笑起来:“卿无学术,相貌又过分丑陋,去了凤翔恐让士卒惊骇厌恶,还是留在朝廷中枢为上。”
要是其他人如此说卢杞,卢杞怕是恨不得要对其食肉寝皮,置于死地而后快,可如今说他的是九五至尊,卢杞便只能微笑着,说“那陛下须择一有家学的,和西北关系密切的儒者前往凤翔。”
果然一经卢杞“提醒”,皇帝就想到了张镒:“中书侍郎张镒,其父张齐丘曾为朔方节度使,又是经学世家,可让其为凤翔、陇右节度使,并兼任和西蕃使,全权主持与西蕃的和议。”
听到这番任命,卢杞不由得心中窃笑:他借着愚憨宇文翃,除去了御史大夫严郢,如今又借朱泚被削除兵权的机会,把张镒排挤出政事堂——此后,中书门下就我和关播,而关播又只是个伴食的,此后真的可以为所欲为,死鬼杨炎做梦都想不到的目标,现在让我实现了。
然后卢杞再接再厉,又进言皇帝道:马燧如今已不值得信任,可让邠宁李怀光即刻自本镇进发,经由河中、河东,出太行山,入河朔为主帅,领马燧、李抱真、李晟等与朱滔、王武俊、田悦这群新的“叛党联盟”作战。
“可李怀光的朔方军资装费尚且不足,大动行伍,恐怕士兵会不满哗变。”
“汴东、江淮两税盐铁转运使包佶,至秋可运东南财赋钱帛至京城,届时陛下再将其补齐于李怀光部伍不迟。兵贵神速,可让李怀光先向河朔进兵。”
“可。”皇帝很快同意。
这封信,是鸿胪寺少卿马畅写给河朔前线的父亲的,马畅让家奴携其上路,为了保密不准备走驿路的,可卢杞早几日就派遣心腹密切监察住马燧家在京城安邑坊的宅第——所以马畅的家奴刚出城,就被金吾士兵给拿获,并在其身上搜出这封信件。
可悲马燧原本自认抓住把柄,密奏了把朱泚,准备将李抱真拖下水的。
谁想转瞬间,卢杞就反手抓住他的把柄,还是实打实的。
信中的内容让李适雷霆震怒,马畅将皇帝的削藩政策诋毁得一文不值,并对父亲说:“关中春旱,百姓生活维艰,边军无衣少食,可京兆尹依旧括商户、剥窖米朱太尉入朝待罪,留在凤翔的幽州兵人心惶惶,很多人躲入山中为盗父亲为河东方岳,荷万钧之任,不妨为天下百姓请命,可撤军还镇,面奏天子,赦免河朔、淄青,使得百姓能休养生息。”
并且在信里,马畅为了表示“吾道不孤”,还列举了和他志同道合的战友:殿中丞李云端,卫府判司袁封等十一名年轻官员。
马畅和这群人,大多是官二代或官三代,平日里就喜欢结棚宴会,一喝醉酒,就挥斥方遒、指点江山,结果早就引起了阴险的卢杞注意,便安插了棋子在其中,果然刺探出了致命的情报。
皇帝气得手抖动不已,他忽然觉得目眩,差点没站稳而跌倒在地,这好像是李唐皇室的家族病,“卢卿,合川郡王的牙兵官来到京师,又是如何说河朔之事的?”
“臣已细细问过这叫蔡佛奴的牙兵官,他的话语必定代表的是合川郡王的所见所闻,绝对假不了。”
“说吧”
“合川郡王李晟说,在洹水大战后,田悦行伍十丧八九,本应束手就擒的,魏府内的叛军止有两三千而已,确实是马仆射逗挠在平邑县佛寺当中,错失灭敌的大好良机!”卢杞急忙大声回答。
“一贼方除,一贼又生。”皇帝咬牙切齿。
这时卢杞急忙请示皇帝该如何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