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幕上有孤燕

大唐官 幸运的苏拉 2366 字 9个月前

其实厅中的诸御史们也都吓得一激灵,胆子最小的宇文翃更是趴在席上,连连低声说“菩萨庇佑、菩萨庇佑。”

而朱敖脸色发青,他知道这是卢杞在有意针对自己,在“杀鸡儆猴”。

结果卢杞的眼光,不偏不倚,落在角落里嘀嘀咕咕的宇文翃身上,还以为这位有什么意见要发表,便问“这位监察,可起身说话。”等到这位起来后,卢杞不由得皱眉,这不是那个“实力划水”、“俸料老贼”宇文翃吗?

什么,菩萨啊,怎么是我!

宇文翃在御史台混了半辈子,只拿俸禄,从来不参与实际事务,之前就因此被当时任御史中丞的卢杞叱责过,现在更是两股战战——但宇文翃虽则平庸无为,智力尚不算低下,他清楚现在必须要说门下侍郎、御史大夫爱听的话。

于是宇文翃索性咬咬牙,当众说出骇人的话语来:“既为宰执,监临天下百官,却卖私宅为公廨,厚取其利,此为监守自盗之重罪!”

“监守自盗,该如何论处!”卢杞暴喝声,手指着宇文翃。

庭院外,雷电一声赛过一声。

而宇文翃的声音则盖过了雷鸣,回荡在御史台都厅之内,“回禀相公,监守自盗,当绞!”

“当绞”、“当绞”的回声,随着霹雳的訇然,重重敲在众人的心头。

高岳缓缓合上双眼。

卢杞却古怪地大笑起来,他当即指着瑟瑟发抖的宇文翃,尖声说到此乃人才,不应被埋没,并让主簿当即核宇文翃的考功改为“上上”,“马上便入殿院。”

“谢相公!”宇文翃如在梦中,急忙又伏在地上忙不迭向卢杞道谢,喜笑颜开。

这辈子,没想到因为这句话,居然升迁了。

雷收雨停后,高岳立在御史台的北正门下,几名中官来找他,说高侍御的绯衣和银鱼符都是皇帝假借于你的,现在高侍御不在地方,便要暂时收回,请高侍御前往左右藏所临的麟德殿,办理衣服、鱼符的交割。

高岳不由得长叹一声:“杨炎如今真的同釜中之鱼,幕上之燕了。”

先前在汾阳王府见到他,高岳就打心中觉得对方也够可怜的,他来见濒死的郭子仪,推销元载的计划,还不是希望郭子仪能借助军功元勋的身份,在临终前上皇帝一份奏疏,让皇帝念念元载昔日册立太子的旧情,能把自己分配到某处边陲军州去,那样也好啊!

杨炎到底还能不能活下去?

高岳无言,也没有个答案。

因为他清楚,想让杨炎死的人其实并不是刘晏,而是卢杞,也是皇帝本人。

果然在雨停后,当三院御史黑压压地坐在御史台的都厅内时,严郢亲自坐榻,阅览诸位的考状。

待到高岳时,“侍御高某,考功可为上下。”

其实原本高岳给自己打的成绩,是“中中”。

他望着表情严肃的严郢,内心中叹口气——严郢原本是位正直清廉的官员,为京兆尹和御史大夫都甚为人心,可现在也卷入到党争的漩涡里来。

现在的御史台,杨炎的亲信已陆续遭到各种名义的“清除贬黜”,全都换上卢杞与严郢的自己人。

残余的雨滴顺着屋脊,不断往下坠落,落入瓦瓮当中,发出叮叮咚咚的声响。

榻上的严郢在考功结束后,让人送去给皇帝御览,因御史台里全是皇帝直属的“供奉官”,故而他们的考核不走吏部选司,也不走中书门下省,而是直接交给皇帝决断。

接下来,严郢的话让都厅内外都浸着寒意,“最近东都有一桩案件,某朝廷当路大臣,在东都售卖私宅,指示亲信官员,把私宅卖为官府公廨,高估其值数倍,坐收其利,此案依各位的见解,该当何罪?”

严郢的话一出,侍御史、殿中侍御史和监察御史们都面面相觑,议论纷杂,心想这种案件的审判,应该是大理寺卿的事情,我们只负责弹纠揭发啊!

但严郢明确说,此案我们宪台先审议,交由大理寺过一遍就行。

席位上的高岳,垂着手,默然不言。

这时一名年轻的监察御史走出来,说“当路宰臣命人代卖私宅,高估其值,所得钱财应视作赃款,所以当论贪赃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