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杞极力进言,朝廷如今可集中军力,摧破田悦,救临洺;而对付李惟岳,只要让幽州朱滔来即可,再加上成德军内部易州刺史张孝忠也答应反正朝廷。
皇帝颔首,便又问:“若淄青李正己蠢动,又当如何?”
“汴宋滑亳永平军足以当之。”
“若山南东道梁崇义逆反,又当如何?”
卢杞上前一步,“请陛下让淮西李希烈讨之。”
“陛下万万不可,梁崇义并未逆反,如今若授李希烈进讨之旨,是逼梁崇义反。”杨炎大惊失色,急忙劝阻。
因他委托的劝谕使节李舟,正在往襄阳的途中。
谁想杨炎此言一出,皇帝李适一甩衣袖,怒目对着自己,冷冷地呵斥道:
“卿一说梁崇义不反,二说梁崇义不反,那李舟可曾带梁崇义来入朝?”
“李舟正在路上。”杨炎猛然觉得自己已说错话,便急忙辩解起来。
谁想下一秒,卢杞的声音响起:“杨中郎,这李舟去襄阳城,就算是爬也爬到了吧,可为何如此之慢?”
杨炎额头上的汗珠淌下,顿了顿,“李舟在路道当中得了急病”
“如得急病,卿为何不早奏,朕可换人再去襄阳,卿却按下不报,为何如此拖宕?这到底是什么缘故,是将军国大事视为儿戏乎!”
皇帝的这番指责,让杨炎背脊炸裂,他当即跪下,号泣起来:“容某即刻换人出使襄阳,可陛下万不可授李希烈进讨山南东道之令,不然悔之晚矣!”
田悦猛地将手一扬。
“啊!”田绪则抱着自己的耳朵,杀猪般地嚎叫起来。
接着田悦站起身来,将匕首收回短鞘中,这时田绪才察觉到,自己的右耳还在,不过被田悦狠狠割了道伤口,钻心般地疼,血不断从五指间溢出。
“谢阿兄”田绪还没说完,就被对方一脚,踹翻过身来,脸面仰上。
“马上临洺城下,好好统带牙兵,跟在我身后,明白吗?”田悦警告完毕,便转身离去。
墨色的夜空下,乌云间毕剥毕剥地闪着赤色或苍黄色的雷电,春季到来了,田绪用手捂着耳朵的伤口,还躺在砂地上,疼得双脚蹬出沙坑来,眼睛偷偷地斜视着田悦离开的背影
十日后,临洺城头上,唐军士兵们呼喊着来回穿梭,城楼边沿士兵们正掏出一枚枚铜钱,扔到火光翻腾的小炉当中,接着用坩埚就地将钱融掉,制造箭簇。
马面的城垛后,临洺守将张伾眼珠颤动着,来回扫视——城西北的卢幢四周山岗上,全是魏博镇的骑兵在奔驰呐喊,“这是要切断我临洺与泽、潞间的通道”
城东壕沟外的数处独立弩台上,正不断挥动着告急的旗帜:相距城壕三里外的地界,无数黑色的旌旗飘扬,自地平线上缓缓升起,魏博镇的步军铺天盖地席卷而进,数量何止数万!
正中央,田悦主帅旗帜下,跟进着的为五千魏博精锐牙兵,皆全身披重铠,头颈囤着连缀甲片,如尖顶谷仓形,仅露双眼和脸颊,双手持七尺长的棹刀,自远望去,光耀刺目。
“直娘贼田悦,看来是倾全魏博的精锐来夺临洺城了。”张伾接着转过身来,对着城上城下不断跑动备战的士兵们高呼到:“魏博逆反,众将士只管奋勇杀敌,昭义军、河东军不日即将来增援我们!”
接着,临洺城西瓮城的小门升起,数骑求救的信使飞箭般地冲出。
他们是张伾派出,去向李抱真求救兵的。
卢幢的山岗上,魏博将杨朝光的骑兵呼喝着,成百上千地自山上驰下,妄图拦截这几位临洺的骑兵,双方在震天的鼓声里竞逐,最终在城方士兵一片高呼声里,求救信使们趁着杨朝光部封住路口前,成功冲出,很快消失在视野当中。
“杨朝光愚钝,只会据山不动,却不知要当路立栅,切断临洺内外交通!”田悦得讯大怒,心中暗暗悔恨不用邢曹俊的计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