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师来坐,不用和这拂菻小猧子一般见识。”云韶有孕在身,更显雍容,坐在曲廊尽头避暑的雨亭下。
“谢娘子。”吴彩鸾大剌剌地分叉垂足坐下,像个橘猫。
芝蕙忍住笑,立在一旁。
云韶很温和地轻轻摇头,她对彩鸾炼师说,这样的姿势是不对的。
“唉。”彩鸾这才发觉自己的失态,狠狠拍打下额头。
原本云韶也不会对炼师的行为多嘴多舌,在她心目里,彩鸾炼师也很可爱啊,就像姨娘任氏那样,属于别种风彩的女子——可她肩负着崧卿的委托,就必须得办好。
“彩鸾炼师这些日子就住在阿父的府邸当中,阿霓你可教教她基本的礼仪。待到我去泾州后,便可给彩鸾炼师川资,让她去终南山游历番,博得名气,以后有炼师大展身手的时候。”这是夫君的原话。
高岳去原州行在的日期定在六月后。
因皇帝的制科考试还会催生一大批县令,所以安排高岳和他们同时前往各地。
毕竟县令已算是中层,故而唐朝对这个位阶官员的选拔很是重视。
这段时间内,高岳依旧要去御史台,及大明宫东待制院视事。
自从上次高编剧“饿晕过去”后,唐安借机不断对他表示“关心”,时常托中官给高岳捎来各色各样食物,每次待制院会食时,高岳的食案都会多出些别人没有的东西,可高岳每次都很礼貌地不把食盒拆封,央求中官自己处理掉。
可风言风语还是传到云韶耳朵里,于是和炼师交谈完毕,她就把重归的芝蕙唤到房间榻前。
高岳眼中的“小彘儿”身躯越来越重,孕相明显,肌肤却更加好了,是粉嫩如雪,“芝蕙啊,马上崧卿若去泾州,我怕是不能随他上路,而是要留在升平坊里待产,这一路风尘,足足要有一年时间得依靠你照顾崧卿。”
芝蕙返回红芍小亭内,直接对炼师说:“三兄怕是已和杨炎割裂。”
薛瑶英大惊,连问为什么。
芝蕙很沉稳地说道,这完全是杨炎食言而肥,曾经在小亭之内信誓旦旦地要授予三兄某某官职,然而转眼间就推举自己党羽,对三兄弃而不用,夫子曾说过‘言而无信不知其可也’,足见杨炎是个无信之徒。
“然而”听到这话,薛炼师其实心中清楚,杨炎是如何对待崔清的,她是目睹的。
可杨炎毕竟是当朝宰执,位高权重,薛瑶英又有些摇摆不定。
“现在杨炎满朝皆敌。”
“住口啊芝蕙,这种大事岂是你这样的小婢所能乱说的。”
“芝蕙是炼师的奴婢,这几年来蒙的是炼师的教诲培育,当然是站在炼师立场上说话的。”芝蕙立刻开始得意的“游说术”,坐在席位上对薛瑶英侃侃而谈,“炼师不妨比较下,当初不过是提供小亭给三兄完婚,这一年来三兄馈赠炼师的钱财,怎么也超过两千贯钱;而杨炎呢,自从回朝后,当的是政事堂宰执,可对炼师毫无报恩的举动,连上次招待三兄的二十贯宴饮钱都是炼师自己筹备的。”
“这”薛瑶英也不是傻子,她同时对杨炎和高岳投资,可谁想带来巨大回报的,却是当初毫不起眼的高岳。
这时芝蕙趁热打铁,继续鼓动薛炼师:“现在小杨山人和崔宁、刘晏、朱泚都有不和,炼师绝不可押上所有,跟在杨炎后‘撩零’,不然鸡飞蛋打岂不痛哉?光是鸡飞蛋打还算好的,要是遭到牵连,如今圣主可不会(像代宗皇帝)再对炼师宽宥。”
这一说博戏里的撩零,薛炼师顿时明白心动了,点点头,“依你看,交好逸崧的这条线可不能断。”
“然也!”芝蕙上前,扶住炼师的胳膊,“这些就交给小婢去办,三兄马上要再去泾州赴任,权知半州之地,炼师不妨从红芍小亭的金柜里取出百贯钱来,在泾州买田。”
“泾州那么荒芜,买田?”
“炼师谬矣,听三兄说现在关东各州都要上两税钱和斛斗米,上缴的依准却是照大历十四年来的,可十四年哪来的原州行在?并且原州行在又在西北。”
薛炼师是聪明人,一听就明白了,这便是“贱买高卖”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