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高三郎、崔十八,你我生死情分,不必拘礼!”杨炎急忙上前扶住二人,接着紧紧握住高岳的手,“三郎!”
接着整个灞桥镇的百姓都在道路两侧旁观:只见新任门下侍郎杨炎与年轻的监察御史高岳并辔而行,一紫一青,紫者丰神俊采,青者意气奋发,反倒是中书舍人高参只能骑马蹑后。
杨炎接下来就按住辔头,公然问高岳:“大兄今日得以从道州生还,皆是三郎之恩。况三郎之才,何适不可?大兄必要力致,是继续在柏台(御史台),抑或谏省(门下省),三郎但言无妨。”
高岳若有所思,谦让不语。
杨炎察觉了他的心思,“大兄我知道,你进士及第的座主为潘炎,如今又是西川节度使崔宁的高婿,升官之途不止一处,可这也是大兄的一片心意,勿疑!”
高岳便劝说杨炎:“大兄可先报灞桥驿长崔清的恩情。”
杨炎仰面大笑,说“此事不用三郎烦心,一月后我自当拔擢崔清。”
这下高岳才开口,他其实心中惦记的还是泾原及整个西北的军防屯田,于是说到:“高三不乐在台省,如今国家边陲多事,希望此后能挂宪衔,前往西北军镇行屯田之策。”
这句话恰好戳中杨炎的心窝,他一直想继承元载拓边西北的遗志,和高三郎志同道合真的是太好了,于是当即承诺:“二三月后,三郎便是七品殿中侍御史,随后可以宪衔为某使府营田判官,不知三郎意欲朔方,还是凤翔,还是泾原,或者是振武军?”
“泾原。”高岳不假思索。
接下来数日间,朝政继续风云变幻。
杨炎为相后,先是拔擢吕华(以前的灞桥驿长)为中书主事,以前在道州照顾他的也纷纷得到美职,而更让高岳意外的是,杨炎忽然找个借口,贬窜中书舍人薛蕃和门下给事中刘遒出千里外为官——大约原因就是,他俩在回纥东市杀人案里曾刁难过高岳,杨炎这是在为高岳复仇。
不过杨炎似乎将还留在灞桥驿的老实人崔清给忘记了。
已担当察院馆驿使的高岳,在八月深秋时节,正身着青衫,端坐在灞桥驿的正厅中央。
这时一股人马,全骑着骡子,有说有笑地自灞桥来到驿站,来了后就向崔清出示“食牒”,高声称是从蔡州来的,为淮西节度使李希烈的步奏官,要入大明宫客省等待觐见圣主。
所谓的食牒,就是节度使批的条子,靠着这个便能在沿途驿馆白吃白喝。
崔清听说是李希烈的人,就很是紧张,不敢得罪这位新任淮西节度使,取来那食牒来看,只见上面写着“累路馆驿,供菜饭而已。”
结果吃完饭后,这帮进奏官又索要东西,崔清便说“不是供菜饭而已吗?”
带头的步奏官冷笑两声,说“没错,供饭菜、而已——这位驿子,你方才只供应了饭菜,可这‘而已’还没供应呢!”
崔清哭丧着脸说“而已”是什么东西?他从未听过。
那群蔡州的哈哈笑起来,说“而已而已,大于驴,小于骡,值价每匹三千钱,我等入京共十四人,驿站便要供应十四匹‘而已’,共是四万二千钱。”
这时候,高岳已然从座位上起身,四周的人见是巡驿的监察御史,无不吓得纷纷躲避。
“你是何人?”蔡州的步奏官们茫然不觉,还对高岳不服气地说到
一个时辰后,得到消息的淮西进奏院派来数名骑着快马的邸吏,携了数根棍杖飞驰而来,接着十四名步奏官哭喊着,褪去裩子和外衫,在灞桥驿门前光溜溜趴了一排,然后淮西进奏院的邸吏们亲自挥杖打脊,在秋季的日头下,“噼里啪啦”打得这十四人是血肉模糊,不断对着高岳求饶道:“高侍御,高侍御,饶命则个!”
“而已是什么?”高岳背着手问他们。
“而已,而已只是而已。”
“以后沿路还索不索而已了?”
“不敢索而已,不敢索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