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很快芝蕙就忙碌起来,她也成为名“御史台分察使”,在退乐斋里校对勾当账簿,巡察雕版完好情况,筹备次编刊印,是一刻不停。
将近日中,高岳、陆贽等数名监察御史里行累得要命,总算是回到皇城御史台来,接着又前往会食堂,经过殿院和台院时还要向里面的院长行礼。
会食堂中,御史中丞窦参面无表情,坐在南榻上一板一眼地用餐,而御史台主簿则坐在北榻,手持黄簿和笔,监视这群御史们吃饭时的一举一动。
三院的御史分坐两侧,各自呆在食案前,整个会食堂只能听到汤匙和食箸的细微声响,绝不敢喘半口气。
高岳心想,这和集贤院的会食简直有天壤之别啊!
吃完后,窦参缓缓问对面的主簿,“有进食时行为不端的吗?”
“并无。”
这会儿窦参才点点头。
第二天,轮到窦参去大明宫中丞院当直,主掌御史台的是崔宽,会食气氛顿时活跃许多,大家三三两两,互相作揖攀谈,崔宽坐在南榻上,也和所有人一起开着玩笑,毫不拘束。
这下高岳算是摸清楚规律了。
结果到了第五日,又轮到窦参主掌台事时,突然将高岳、陆贽唤到中丞厅里来。
“宪台的监察御史,务必要巡行出刺各州县,而今虢州有桩案件,需要你们去推鞠下。”
接着窦参便先对这二位说明下“案情”:
虢州刺史卢杞有奏疏,称虢州官庄(属于皇家的庄园)里养的猪,冲破栅栏,践踏了百姓的庄稼,陛下对此事特别重视,要监察御史前去勘察。
原来是隔壁囚牢里的一名僧侣,本是沙州佛寺的,被西蕃掳掠到这里来,这沙州僧不甘死在穿云堡里,又精通天文地理术数,便准备掘坑道逃出连云堡,可鬼使神差地却通到樊景略的囚牢里来。
而后二人惺惺相惜,便将坑道给遮挡起来,经常在一起合谋如何逃走,在此期间樊景略向这沙州僧学习到很多韬略知识,二人还不断寻找机会
可首编到这里,就断掉了,“未完待续”。而后退乐斋所加印的,都还是《阿阳侯恩仇记》的首编,也怪不得整个长安城的读者来堵门。
芝蕙摇摇头,便将手里的书卷收好,接着站起来,这会儿她才注意到,退乐斋商邸门前的那堵墙垣上,贴着密密麻麻的纸笺,像繁茂的叶子随风飘扬,其上都写满了字,有的墨迹已斑斓。
她讶异地抬起眼来,才恍然大悟,原来三兄在这里砌这堵墙,是这个意思啊!
纸笺上留着的,全是读者对《阿阳侯恩仇记》的感言。
“这少陵笑笑生所撰的编,比合口椒还毒!”
下面的纸笺就说到,“笑笑生可笑,阿阳侯无阳——乃是个私白。”
“阿阳侯、槐北记,应是左右监门大将军(都是宦官)。”
又有份大笺说到,“一编已尽,这樊司文还困在穿云堡内,芸娘早就归齐炼了吧,待他和那沙州僧脱出,芸娘的儿女都多大了?真所谓‘自是寻春去较迟,不须惆怅怨芳时。狂风落尽深红色,绿叶成阴子满枝’,樊郎君真是绿头巾倡伶般的人物。”
再下面就写到:“上面的几位市井屠沽才是可笑可笑,不懂这编的个中玄妙还大放厥词,还是去看你们的榆南、杨西去罢了。”
这纸笺旁边就贴了道,“什么市井屠沽?我看就是神策军、威远营的丘八,不通书文也要附庸风雅。”
“胆敢侮辱神策军子弟?我看尔等是想去神策军的北牢。”
“什么狗尻神策军,你们看看现在西蕃回纥都嚣张成什么样了?想当初开元天宝年间,我在河湟,一个打十个蕃胡。”
“说得无错,还是开天儿郎伟,如今神策军都是群广德、大历年生人的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