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二位男子在堂上说个不停,云和则与云韶姊妹俩,来到了厢房庭院当间,这对姊妹久别重逢,便摇着扇子在曲廊碧池间慢步,仿佛有说不完的话。
“阿姊你真厉害,居然会缝制衣物,还会亲手做膏环了?”
“那是,在泾原一年我还会辨别五谷了。”云韶面带得意。
“真好啊对了,在姊夫走后,家仆在东市放生池坊间购得本奇书,看完后我在想这书是不是姊夫写的呀?觉得文笔好是相似。”云和嘀嘀咕咕地问到。
云韶浅笑下,没有否认的表示。
“阿姊你可不晓得,这编都抢疯了,坊间很多行家都传言,这少陵笑笑生就是姊夫呢!这样想来就应合上了,人们为什么等不到第二编,还不是姊夫去了泾原行营?”
说着说着,不自觉来到廊外树荫下,云和突然听到几声熟悉的犬吠,“是棨宝!”
果然树下,立着一身青衣的芝蕙,手里抱着正热得喘气的小猧子。
云和便连声唤棨宝的名字,可让她恼火的是,这小猧子漠然地翻翻耷拉的眼角,只是扫了自己两眼,然后就亲昵继续呼哧呼哧,依偎在芝蕙的怀里。
“死小猧子,不愧是拂菻狗,比中土狗还容易忘本。”云和大怒,接着见到把这小猧子驯得服服帖帖的芝蕙,便悄然对阿姊说,“这个青衣小婢可不简单。”
话音未了,门阍吏便走来,立在堂门帘前说外面有访客。
崔宽的声音从里面传来,问名刺上是谁人。
答曰:“荥阳郑絪,希邀高郎君去都亭驿一叙。”
夜晚归去,云韶将有点昏昏欲睡的夫君搂在怀中,摸摸他的发髻,又摸摸他的脸颊,似乎沾到了凉凉的泪水,便温婉地笑起来,“不是还有阿霓在你的身边吗?郎君百仞梯,妾身绵绵丝,哪有那么容易就登上去的,日子还很长很长呢。”
回京之前,高岳骑着马,在阁川和百泉的八百顷屯田地,也是他的心血之处,绕了长长的一个大圈,沿路许多军卒都拥过来,孔目长孔目短,对他依依不舍,特别是史富,跪在孔目的马前,连问孔目为何要走,良原营田还做不做下去?离了孔目,我们怎么办呢!
高岳喉头滚动几下,没有回答,狠狠地打了下马鞭,让韦驮天牵着坐骑向着东面离去,头也不回。
马凹原的驿站当中,安西许多军将列坐在厅内,设下筵席,送别孔目官高岳。
因还在为大行皇帝服丧末期,筵席并无酒,亦无肉,更无声乐,众人都披着缌麻,倒是食案上摆着有许多的面食麦饼。
“高孔目,这是用百泉军屯新得的麦谷蒸出来的。”张羽飞和马頔一语,顿时又让坐在席间的高岳伤感不已。
他颤抖着用手摩挲了几下这新鲜的面饼,接着举起来,狠狠啃了几口,有点艰难地咽下,接着低下头,将手合拢,对着诸位军将团拜,各位急忙回礼。
“高孔目安心,百泉那边的八百顷军屯我们必然留着,绝不荒废。”各位顿时安慰起高岳来。
“感激不尽如高三能在朝堂有所作为,早晚还要回安西行营来。”
“高孔目保重!”各位纷纷劝勉道。
这时,马頔突然用苍凉的声调,高唱起《苦哉从军行》来:
“苦哉远征人,飘飘穷西河,南陟五岭巅,北戍长城阿!”
张羽飞也拍着食案,应和着接了下去:
“溪谷深无底,崇山忧嵯峨,奋臂攀乔木,振迹涉流沙,隆暑固已惨,凉风严且苛,夏条焦鲜藻,寒冰结为波”
随后安西的诸将、军吏都唱起来:“胡马如云屯,越旗亦星罗,飞锋无绝影,鸣镝自相和,朝餐不免胄,夕息常负戈,苦哉远征人,抚心悲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