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秀实给阿兰陀寺及明玄开出的征罚条件为,出粟米二千石,盐二百斛,可用钱折算交纳。
安西军将听到这个条件也大为惊喜,奶奶的,这泾州的阿兰陀寺也算是有钱,正好交出罚金能抵行营士兵的口粮了。
“高孔目果然年轻才俊,先前是我等小觑,我等武夫粗鲁,还请不留憾恨为怀!”案件判完后,刘文喜、姚令言、马頔、张羽飞等都立在堂下,拱手对高岳表示倾敬。
傍晚时分,使府正衙内,段秀实专门找来高岳,促膝谈心。
因为孔目官虽地位不高,可掌握的职务却至关重要,所谓“一孔一目无不综理”,故而和节帅的关系也是非常亲密的,往往被视作心腹。
等到高岳走入后,段秀实正坐在案前,写着封信,“逸崧,你可知此信是要给谁的?”
“不知。”
“是给你座主潘礼侍的,告诉他,你在泾原行营里不酗酒、不好色、不好大言,有权略计数,将来可堪大用。”段秀实很平稳地把高岳褒奖了番,“逸崧你也不要谦虚,本节帅戎马半生,见过方镇军将骄横刻薄被士兵所杀的,见过幕府文士放荡薄幸自招祸患的,才知道能和逸崧你共事是多么难能可贵。要是你今日判这个案时全无章法,那现在这封信我也要写给潘礼侍,不过却是告你的状了。”
高岳心念,昨日经过城下乐营,那官健怕是把自己“过门而不入”当作美德,私下里汇报给了段秀实了。
怎么可能去乐营呢,我有老婆了哇!
当然这话不可以当面说,于是气氛很快平静下来,段秀实写完之后,看看高岳,便又问他:“你也许好奇,今日为何本节帅要用征罚替代绞刑和杖刑?”
“后来明白了,查阅文簿得知,随后月份里,营中军粮艰难,刑人容易,出米粮难。”
段秀实说没错,随后他对高岳说,“逸崧春闱时的策问文章我看过,里面论及到边军之弊,不过逸崧可真正知道,这边军的弊,到底在哪里?”
而此刻,看着五个形状各异的泥丸,自檐子里走出来的僧人们各个脚软,跌倒在地,说不出话来。
堂上的明妙更是汗流浃背,趴在席上,如条待宰的死鱼。
“五人五样,这表明这常住金根本就是子虚乌有,是尔等捏造出来,诬陷前任主事明玄的!”高岳回身,将阿兰陀寺常住物什文簿掷下,厉声呵斥道。
席位上干瘦的明玄则抬起满是血迹的脸来,畅畅快快长舒口气,接着禁不住潸然泪下:偷窃常住金的指控缠绕他近年,在寺中根本无人理睬他,坊间之人看他的目光也多带轻蔑不齿。
而今终于拨开云雾,见得青天了。
“还请孔目宽恕则个。”明妙此刻哀声求道。
重新坐回堂上的高岳便问他:“为何要诬陷明玄?”
“性情不合”明妙面无人色,结结巴巴回答说,院子里的几位僧人也随声附和。
那边明玄也闭上嘴巴,没有对明妙的话语有什么反驳。
高岳笑起来,说一派胡言,告人监守自盗乃是重罪,若是诬陷可要抵罪反坐的,你们煞费苦心罗织罪名,就是为了个“性情不合”,要排挤明玄出寺?
还没等明妙继续辩解什么,高岳就刷刷刷写好判文,说道:“阿兰陀寺主事僧明妙等,诬告明玄监守自盗,又伪造文簿,摇动官府,数罪齐发,我唐律规定,僧道作奸犯盗者,罪加二等,明妙当——绞,余下诸僧决痛杖五十!”
一听到绞刑,明妙当即翻了白眼,双腿一瘫,倒在了席上昏死过去。
而其他诸位僧人心知,如是被决痛杖的话,也是非死即残,便各个哭号着,爬上堂来,上上下下叩首求饶,并对高岳说出实情:我等上下深陷博戏当中,欠贷以至千余贯,所以联合起来要排挤明玄出去,然后变卖寺庙的田产和常住物什来充抵债务。
什么,听完这话后高岳更是勃然——又是赌债,又是高利贷,我说这你们这帮僧道出家人,原本都应该清心寡欲,谁想居然沉湎于双陆握槊,真的是不可饶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