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宫紫宸殿内里,李豫背着手站立着,书案上还摆着今年春闱的榜单,和誊录的前五名之诗赋、策卷,刚才代宗皇帝还专门阅读了高岳的《以竹为箫赋》。
可转眼间,宰相常衮,国子博士张涉,翰林学士钱起等数位臣子就立在他面前。
“什么!礼部试有假?”李豫转过脸,满面震惊。
“今年所取之一十四名进士,状头高岳实无才学,其中必有苟顺之内情。”常衮手持笏板,言之凿凿。
“门郎何以得知,朕观高岳的赋文,确有可采之处。”干掉李辅国,干掉程元振,干掉鱼朝恩,干掉元载的李豫,已对大臣的话语保持本能的戒心,在元载跋扈时他曾亲口对舅父金吾大将军吴凑说过“满朝三品皆为贼”这样的偏激之语。
常衮也不自己说,而是将目光转向张涉和钱起,两人皆属学士系统,以文学专侍在皇帝身边,拥有超然的地位,更何况张涉同时还担任过皇太子的侍读。
“臣集高岳去年的行卷、省卷及春闱杂文诗赋,文理毫无可观之处,而此年春闱却能拔解头、状头,在短短一年内怎可如此突飞猛进?”张涉曲身答复。
钱起大致也附和张的看法。
“一年内,不可以这样突飞猛进吗?”
“除非有神助。”常衮开玩笑似的回答。
“有神仙相助,就不取高岳的话,那么朕倒要问,这神仙你们是找不到的,可高三的卷子却就在这,如何堵悠悠众口?”李豫语气里带着不满。
“陛下,请覆试。如高岳覆试而过,也自然可堵悠悠众口。”此刻张涉的旁侧,“唐雍”头顶远游三梁冠,金蝉珠翠,身着绛纱袍、白襦裙走出,慨然提议道。
骰子随着姊妹俩的玉腕,在双陆棋盘上的螺纹之间叮咚来去,最先是云韶领先,但等着等着高岳的消息还未到来,云韶也越来越急躁,现在反倒是云和领先,马蹄般的双陆棋子不断自“月门”而落——云韶却始终有个棋子走不出去,扔了一遍又一遍的骰子,却还是毫无进展,不由得憋得鹅蛋脸通红的,看起来是又着急又担心。
“阿姊,这登第的进士到底有谁,怕是明日全长安的大街小巷都传遍,何须焦灼呢?”
“我还托了进奏官去打听,到现在也没消息。霂娘霂娘,莫不是高郎君已被械送去了光德坊京兆府里吧!”刚说完,云韶眼珠往上抬抬,眼看就要开脑洞了,云和嘿两声摇动雀翎扇,将阿姊的“脑洞云头”给掸灭了,接着加重语调,“没消息就是好消息,阿姊只管在这里等。”
但云韶撅起小嘴,眼看泪珠都要框不住了。
云和当然知道阿姊更进步的心思,就提醒道,“不如这样啊阿姊高郎君家世怎么也算是衰落,说他孤寒并不为过这进士如果没中,阿姊可设法让西川进奏院援救;这进士若是中了,我让阿父替他置办个知己宴,你看如何?反正高郎君在京城也没其他亲故。”
结果云和刚说到“这进士若是中了,我让阿父替他置办个知己宴,你看如何?”这句时,崔宽恰好自中堂外的回廊跨入进来,隔着金箔屏风,就听到女儿的话,不由得大喜过望,便哈哈笑着走到二姊妹面前,慷慨答应说,“给高郎君烧尾还不简单,一百贯能办好吗?二百三百也毫无问题啊!”
“阿父?”
还没等崔云和遮掩过去,那崔宽就喜滋滋地对姊妹说道,“那高三可是今年的状头。”
“啊!”姊妹俩都花容失色,云韶的马蹄形棋子都吓了掉到月门里去,满是难以置信的表情。
崔宽接着说下去,“还是甲第。如何,这知己宴就由我来给高三办。博陵崔、渤海高,怎么都能攀上亲故关系对不对?”
云和一脸惊讶,而云韶则直接将手捂住了小嘴,几乎无法自已,颤抖着声音问叔父,“高三鼓这么厉害?”
崔宽再次笑起来,煞有介事对二位小妮说到,“现在长安城内已无人喊高三为高三鼓了,都唤他为高二头。”
“哪二头?”云韶好奇地问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