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平康坊简直沸腾了,各处楼宇、里巷都是蝼蚁般吵闹忙碌的人。许多小童爬上屋脊,看着不可一世而来的新郎君,更有许多贵人宅院里的小娘子们,偷偷登上高楼,自纱窗后窥探新郎君的行仗队伍。
那楚娘的堂舍里更是乱作团麻,楚娘的爆炭袁州婆听说了今年的状头为谁后,当时就推开来劝阻的楚娘,将元季能和窦申嘲弄王团团的诗歌彩版给拆下来,接着窜出了院子,准备往荒地上抛掷。
结果袁州婆和追上来的楚娘,刚刚跑到了平康北里的中曲处,就听到高岳的喊声,“阿姨这是要将彩版送往何处呢?”
袁州婆和楚娘惊住了,接着抱着彩版缓缓转过脸来,只见高岳坐在高头大马鞍上,笑着如此询问她俩。
“促狭小子胡乱涂鸦,诟辱同坊姊妹弟兄,还留着它做什么?扔掉扔掉。”袁州婆和楚娘立刻讨好地笑起来,特别是楚娘,望着高岳挑眉弄眼,问高岳今晚是否要按照新进士的惯例,留宿在她的堂舍内。
“不用,但请阿姨和楚娘,将此彩版赠于高三,感激不尽。”
袁州婆哪敢拿乔,忙不迭照办了。
很快,在王团团的院子里,高岳和独孤良器立在那里,院子外则是人山人海。
王团团坐在帘子后,看着这一幕,是激动万分恍若梦中。
“独孤同年,请。”高岳很客气的举手说到,原本在科场之中他和独孤良器互称为“必先”,现在各自登第后,便可互称为“同年”。
独孤良器提起笔来,在彩版上元季能的“黄昏不语不知行,鼻似烟窗耳似铛。独把象牙梳插鬓,昆仑山上月初明”其后,补写上“觅得黄骝鞁绣鞍,平康坊里取团团。上都近日浑成差,一朵能行白牡丹。”
所谓的两个可能,一是高岳必须是甲第(因为郑絪已是乙第第一,乙第也没他高岳的名字),二就是他被黜落了。
就仅此一个选项。
大明宫紫宸内殿当中,代宗皇帝正襟危坐,其实也在等着放榜的消息,虽然这进士科向来由礼部主持,他很少亲自过问,但间接的询问却一刻没有停止过:李豫非常清楚,进士者乃公卿之滥觞,择进士便是为未来的大唐择宰相,关切当然是在所难免的。
不过今年的代宗,却多了个关心的分支:这二百四十打脊的棍杖,会不会落在那高三鼓的身上?
同时,高岳的双眼里,炯炯发光,燃起的火焰宛若形成了两只飞蝶——那金榜榜首“礼部贡院”四个淡墨大字,写在四张黄纸上,其下是一个用浓墨写就的双字名,在晨光下熠熠生辉:
高岳,
高岳,
高岳!
这两个字反反复复地投射到高岳自己的眼瞳当中,很快又变形、满溢,顺着滚烫的泪水,从高岳的眼眶里夺出,再蜿蜒而下
这时他终于听清楚了东墙后礼部吏员喜气洋洋的声音,“甲第状头,高岳!”
“我韬奋棚天下第一哇!”旁边卫次公和刘德室高举双手,胳膊自袖口露出,激动地勒出了道道青筋,和其他棚友一起,声嘶力竭地喊着。
高岳高呼起来“我登第了”!接着和诸位棚头,及友人独孤良器欢呼雀跃,互相拥抱,许多人是泪流满面。
随后,高岳不由自主地转过身来,迎着朝日的阳光,他的双眼有些睁不开了,只见百千名身着麻衣的下第举子齐齐地对着自己拜倒,无数双手在风中举起又摆下,“此榜单,乃千佛经卷也!状头,乃仙人也!”这高亢的声音,他在去年便已听过,但那是对别人所说的,今年这句话的主角,却是我,卫州高三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