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便和假母一起奔到中曲街口处,迎面正好是蔡佛奴拉着辆犊车,上面载着蔡母和住住,还有些家什行李,而住住衣衫不整,羞红着脸掩着衣衿,“团团阿姊后会有期!”这句话说着,蔡佛奴就一溜烟地拉着车,直出平康坊北门,不知踪影。
宋住住和蔡佛奴家在中曲街道上挨着,宋双文正坐在自家门前,呼天抢地,但却挤不出几滴泪来,一会儿骂佛奴色胆包天,一会儿骂蔡母教子无方,一会儿又骂住住不中留。
王团团跑到那里,只听到街坊们问到底怎回事,双文便说昨日她去城郊踏青,住住因身体不舒服呆在家中,那打脊天杀的蔡佛奴就自两家墙下的狗窦里钻过来,夺了住住的本元,现在更拐她去了北衙。
还没等双文哭诉完,只见郭小凤带着群恶少年,耍动满脸横肉,都要哭起来,直顾跑到住住家门前,接着就大喊“住住呢”!
双文立刻做晕倒状,倒在名女街坊的怀里,急得郭小凤直跺脚,不一会儿后名恶少年大哭起来,从住住房间里榻上,找到块绢布冲出来,上面碧血宛然,在小凤眼前飘扬,就如面鲜艳旗帜般。
“住住,住住的本元真是,真是,痛煞我也!”小凤牙齿咯噔下,眼睛翻白,在众位恶少年的惊呼里,仰面倒在了街面上。
“渠帅,渠帅!”恶少年们抱住昏死过去的小凤哥,大呼小叫。
王团团牵拉着假母,贴着曲巷的墙面便准备回去。
结果又是团烟尘扬起——同样满面横肉的郭锻黑着脸,带着群不良人飞奔而至,待到近前,直接一脚狠狠把儿子踢翻过去,大骂道:“丢人的废物,你先前给了宋住住提亲书仪,还有聘礼五十贯钱,现在住住与人私奔,是拐带良家妇女,还不快给我追,抓到他俩追回聘礼钱财,再械送到京兆府乱棒打死!”
谁想被父亲一脚踢醒的郭小凤嘴角流血,抱着郭锻的大腿,仰起面真挚万分地父亲说,“我不要打死住住,我要原谅她,继续娶她为妻,包容她的过去。”
郭锻当即叉开五根铁棒般的手指,生平第一次,一巴掌把儿子的鼻血都打出来,接着将他踢开一旁,大呼着带着不良人和恶少年,顺着平康坊的北门,急追蔡佛奴而去,“他拉着车,跑不快的,给我追!”
王团团急忙想起先前高岳所提醒她的言语,便叫假母降下屏风垂帘,自己端出份清茶,才让假母将那郎君请入进来。
待到叩门的郎君走入到内室里来后坐定,王团团隔着帘子看了看,对方身材不高,倒是眉清目秀,神色腼腆,坐在床榻上有些忸怩不安,“怕不是个新雏吧?”
按理说,骗这位新雏些钱财,就像当初对被烧化的那位高岳那样,王团团也能做到,可她又想到了新高岳的建言,便忍住了,细声细语到,“垂帘相隔还请郎君见谅,只因妾身相貌丑陋肥胖,怕惊吓唐突了郎君。”
那年轻郎君拱拱手,眼神却有些偏移,不敢正视帘后的团团,言语倒也直接,“无妨无妨,鄙夫并非好色之人。只是听说只是听说这里高必先来过?”
高必先?难道他说的是高岳吗?
王团团稍微想了两下,便知道这人应该是在春闱考场里结识了高岳。
“郎君猜得无错。”
那年轻人便羞涩地笑起来,说高必先果然非凡夫俗子,不是以貌取人之辈,接着他取出钱来,摆在了榻边的凭几之上,说高必先的韬奋棚之曲江大筵,他未能参加,深表遗憾,听说娘子你在大筵上一展歌喉,技压群芳,便兴起来到循墙曲,有心结识,“不要有任何侍奉之举,只求,只求能陪鄙夫闲聊,顺带说些诗词歌赋即可。”
帘子后的王团团望望钱,又看看这位年轻郎君,差点没噗嗤声笑出来——高岳说得对,这世上还真有花钱希望找个人陪伴聊天的男子。
王团团虽然面相不行,但却才气过人,数言数语,便和那年轻郎君聊得极为入巷,那郎君还将自己诗作拿出来,恭谨地请团团评点。
直到两个时辰,月上中天后,那郎君才依依不舍地起身辞别,他留下了足足五百钱,却没有留宿下来,而是出门去平康坊别处过夜去了。
临走时,那郎君还提笔在王团团门外墙壁上写了首赞扬她才学的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