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前已行卷于知贡举的常礼侍,可迄今未有得到回音,只求窦郎君金口,知会中丞一句,让中丞略施援手,一道通榜即可啊!”刘德室越说越急,最后情绪激动,不由得剧烈咳嗽起来。
这时,高岳凑在王团团身旁,询问道,“主司我倒明白,不过通榜是什么意思?难不成那窦中丞不主持科考,也能决定取谁不取谁?”
王团团心中知道他是假冒的高岳,可能对这里的内情不清楚,但她是平康里的人,平日对士子情状多有了解,便答道“郎君猜的对,主司主持的春闱考试,然而朝中贵胄也可知会主司,共同决定录取哪些士子,这就叫通榜,是个不成文的规矩。”
我去,这难道就是促进我国人才选拔制度变得公平公正公开的科举,这通榜确定不是关系户堂而皇之走后门?
难怪这刘德室要到处投行卷,展示自己的诗作,大概是想引起朝中权贵的赏识,现在居然都投到窦申这样小字辈的头上来了。
“好了,我知道。但叔父日理万机,看还是不看,那就得看你的造化了。”窦申哂笑着,表示接下了刘德室的行卷,然后转身带着嘲弄的语气指着刘德室对高岳说,“我听说,十五年前这位刘德室来到长安时,那时真的是气势盖人,觉得全天下无人可及他的文采,取状头如探囊取物,谁想到现在居然——逸崧啊,我劝你要好好做人,每日精进,别到十五年后落得和他一样的下场。”
高岳不言语,只见那刘德室听着窦申冷言冷语的数落,但还是不敢发作,压着驼背长揖到地,唯唯诺诺,双鬓衰草般的枯发在风中抖动着,看得让人格外心酸。
一高岳眼珠一转,心中明白了,原来那个可怜的旧高岳被这叫窦申的耍了,窦申先是假装好人,邀请穷太学生高岳来平康坊寻花问柳,再叫那名润卿的中曲尤物去勾搭他,结果乌灯黑火里伴宿的却是丑陋肥胖的王团团,怪不得晨鼓后高岳看见了枕边人的真面目,又恨又羞,发了心疾一命呜呼。
“高岳啊高岳,害死你的人你可知晓了?是这位窦喜鹊,你就算化成了灰,也要去找窦喜鹊算账。”
话虽这么说,高岳表面上还是波澜不惊,而是搂住王团团,对窦申一本正经,“你们有所不知,正所谓不睡过,不知道团团的好。”
结果众人一愣,接着笑得更开心了。
平康坊保唐寺前,虽昨夜风雪,但此时依旧人山人海,此地每月八日固定是坊内娼妓们出门祈福的日子,出行前娼妓给鸨母绢一匹,而后自各曲走出,带着婢女来寺庙里祈福、观戏,当然还有更重要的,趁机抛开那些应酬的恩客,来和心上人相会——故而寺庙院墙内外,都是长安城内的士子读书人,跑来和相好的约会,当真是热闹非凡。
寺门前,窦申和浓妆艳抹、风情万种的楚娘润卿相伴,小厮奴仆们举着绫罗伞,还举着旗幡上面大书着“北里中曲”,身后那群趋炎附势的纨绔和小儿都拍着巴掌喊着“画中人,凡间仙,才子配花魁”,当真是威风八面。
很快喝彩变为了哄笑,窦申行列其后,两个小厮举着把破烂伞,下面走着的是穿着寒酸皱巴学士服的高岳和相貌低下的王团团,也举着个麻布做的旗幡,上面用黑炭描着歪歪斜斜“北里循墙曲”的字样,一片“穷酸配夜叉”的嘲弄声四起。
王团团很是痛苦,因为在平康坊当娼妓最重要的就是要艳名远播而非颠倒,但高岳却泰然处之,暗自盘算“我现在毕竟是堂堂太学生,毕业于全帝国最高学府,比我先前那个西京市某大学历史系应该强得多,完全具备应试做官的资格。做官,有趣,然后应该是步步高升,锦衣玉食,主宰庙堂,迎娶唐朝白富美,在这个时代走上人生巅峰,想想还真有点小激动呢!唉,就是马上的春闱科举应该如何应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