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048

总得给自己争取一点时间来适应的。

贺绽很是理解,这人没醒来之时还好,自己背他、给他清理、换衣衫都干过了,但现在两个人面面相觑,又都是一句话蹦不出几个字儿的人,实在是弄得双方都有些无措。

“好,你若是不舒服,可以来敲我卧房的门,我开车送你去医院。”贺绽指了指上面一层楼,楼上只有两间房,“厨房里有粥和鸡蛋,浴室在这边,楼上还有间卧房。你可以随意走动,无需拘谨。”

“好的,多谢。”晏行玉很是沉稳,完全不像一个刚刚遭受袭击、被人从鬼门关拉回来的人。

贺绽看多了他一眼,到底还是没问什么,转身上楼了。卧房也是用电子门卡解锁,那人若是想要偷袭他是不可能的。这儿没什么值钱的东西,贺绽放心任由他到处走动。

躺下休息时,贺绽直直平躺着,心想:他还不知道男人叫什么名字……算了,反正日后也没有交集的。

望着贺绽走上木头阶梯,身影从楼道拐角消失,晏行玉才收回目光,低头看了下自己的现状。

他忽然脸色一僵,活了二十七年从没有红过脸的晏行玉看着自己身上外形古怪的浴袍,刚刚那男子竟是帮自己褪下衣衫、换了新衣。

自己刚刚防备着那人,若是男子想要对他不利,在他昏睡之际早就能动手了,根本不需要等到现在。

晏行玉内心有些复杂,又想到了什么,伸手稍稍拉开了穿在自己身上的雪白衣袍,露出了干净结实的胸膛,不由得一愣。

他的身上没有任何伤痕,先前完全释放功力要与张宿新同归于尽,晏行玉是明显感觉到自己整个身子都爆裂的,看来是穿过虚空抵达这儿时自动修复了。只可惜他体内的残毒并没有被清除掉。

晏行玉细细观察着周身的新世界,全然不知道这些是何物的他,脸上闪过一丝手足无措的迷茫和紧张,这样的表情已经好多年没有出现过的了。

方方正正的长黑板子还能倒映出他的身形,各种稀奇古怪的用具,晏行玉一个都叫不上名字,也不知道该怎么用。

他呆呆站在原地,过了好久好久,肚子的“咕咕”叫声才将他拉回了现实。

晏行玉想起刚刚男子对他说的话,那人体贴地为他准备了米粥,他犹豫了会,终究是走向了饭厅。砂锅里有粥,旁边的锅里还水煮了两个饱满的鸡蛋,晏行玉左右环顾,望见有透明琉璃隔着的柜格里,似乎有小碗。

他其实还是有些拘谨不自在,那人救了自己,偏偏刚醒过来的他还没从仇恨、震惊中抽离出来,一直对男子冷淡,也没问他的名姓……怎么想都是自己不知礼数了。

一早沾了枕头就平躺着睡熟的贺绽被一阵清脆的“哐啷”声惊扰,他想应该是楼下的男人摔碎什么了,但向来睡得好的贺绽没翻一下眼皮,继续又睡了。

晏行玉内心充满了歉意又难免有些难为情,明天一定要与主人家好好道歉,这次要好好道谢,自己人生地不熟,若非遇上这人,怕是生死难测。

他只喝了一碗粥、一个鸡蛋就没继续吃了——虽然男子说了他可以“随意”。晏行玉回到自己先前昏睡的地方,这儿的火光不知要如何吹熄,他左右看一眼,无法,只能坐回那柔软的榻上。

他盘坐着闭目屏息,想要去探寻自己的灵脉,却是一无所获——一生的修为都没了。晏行玉长长呼出一口气,没再想那乱七八糟的事情。

长夜漫漫,独自坐着的晏行玉不由得开始想道:

这儿似乎只有男子一人,他身边没有一个服侍的人,想来……家里是不大殷实?可瞧着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又隐隐觉得价值不菲。先前男子好像给自己传输了些内力,让他好受了许多。

既来之,则安之。他不再是什么魔教尊主晏行玉,现在的他,只不过是平凡人晏行玉。所以尽快融入这世界已经成了当下最紧要的事儿。

想了大半宿的晏行玉凝眉蹙额,下定决心,先跟随男子一段时间,好熟悉熟悉这世界。自己现在身无长物,或许、或许还能给男子当个护卫?毕竟他……孤身一人的。

贺绽一直低头收整好素描纸,没瞧见对面的人诧异了一阵,又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贺绽,望向地上的素描纸。

一张张白纸上被铅笔描出了各种粗略但一眼看去就知道结构巧妙、线条流畅的图案。

来不及惊讶赞叹,男人把地上所有的图纸飞快扫了一遍,手里不慌不忙地帮忙收拾着素描纸,最后才递到贺绽手里。

贺绽道谢,收好了素描纸夹好了这才站起身来,对面和他撞上的人长了张有辨识度的华人面孔,他朝贺绽微微一笑,说道:“不客气。”这才点头转身离开。

贺绽看着他的背影,总觉得不太舒服,想到自己大半天没有吃喝,这才流连忘返地从展览馆出来去吃饭。这展览持续一周,贺绽还有时间继续参观。

那华人男子双手插兜,眯着眼睛往出口走,他没在意地看身旁的行人,但只要扫一眼脑子里瞬即就印下了深深的烙印。

“喂?你有没有记得去展览馆?”走出展览馆不久,男子接到电话,手机另一头的女声有些急躁。

此为防盗章

他们这些设计师的会议室倒不像那些上市公司开董事会那么严肃,每个设计师都有独属自己的桌椅,有简约黑白流线型的、水晶玻璃纯洁无瑕的、镶钻鎏金的,每个人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所有桌椅绕着围了一个圈。

扎着小揪揪的elon侧头认真倾听,偶尔还会笑得露出两个酒窝,大红唇的金发佳人zoe则是双眼放空,偶尔低头在素描纸上写写画画,anais和vanessa看着贺绽听得认真。

40分钟的会议结束,剩下20分钟是大家自由讨论的,他们三三两两说笑着,临走前,eon喊上贺绽,用带了甜腻的口音的英语说:“绽(zan),一起去喝咖啡吧,好久没有见到你了。”

贺绽想了想,干脆把一众同事都直接请去楼下附近的咖啡厅了。和同事们开完会、喝了咖啡,贺绽与他们道别,他得回公司里和别的部门的同事沟通沟通。

等到忙碌的一天结束,贺绽回到公寓时,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他洗完热水澡就坐在沙发上吹着冷气不想动了。

贺绽拿出手机看一眼,在家族群里发一句“下班到家”,浏览了一遍早前的记录,又切出来,找出晏行玉的账号点了进去。

他下了飞机就给家人以及晏行玉发了微信报平安,晏行玉回了他,祝他一切顺利后就再没给他发过信息,大概是怕打扰了他。

国内现在是早晨八点多,晏行玉现在应该是准备上班去了。

来之前,贺绽就和家人说了,有朋友会暂住在他的公寓里,上到贺奶奶、再至他大哥,都对公寓里的人非常感兴趣,但听到是贺绽的朋友,贺绽又特地委婉地说明尽量别去打扰他,大伙儿这才歇了前去打探的心思。

贺绽很快敲下一段文字,发了过去。

贺绽:上班了吗?

晏行玉:[语音]4’

贺绽点了下语音条,随即熟悉低沉的声音传入耳中:“嗯,我准备出门了。”

贺绽:好的。

贺绽:晚上睡觉睡得还好吗?寒毒会严重吗?

晏行玉:[语音]9’

他再次点开,先是听到那边似乎发出轻笑,然后才是晏行玉的声音:“我睡得好。上次你送给我的项链我有戴着的。你刚下班吗?”晏行玉特意搜了他要去工作的城市,知道了很多相关的资料。

贺绽:是的,今天开会了,接下来每天都得忙。

晏行玉:[语音]5’

“你早点休息,听说倒时差会很难受,你好好睡吧。”

贺绽早就把时差倒过来了,这会儿看着不觉笑了下,回了信息:好。工作加油。

接下来的日子贺绽都在忙着去博物馆参观,在公司里干活。他和晏行玉有时差,每次只在清晨和临睡前才发信息给对方,两人回信息的时间对不上,但却是顺畅地聊了下来。

贺绽来这儿之前特地带着晏行玉去了一趟超市,让他认路,还用心教他如何使用厨房用具。在某次晏行玉给他发来一张五彩斑斓的西红柿青瓜煎蛋煮面后,贺绽每天都能收到晏行玉发的食物的照片。

看来他适应得很好呀。

每天临睡前看完晏行玉发的信息,贺绽就沉沉睡去,这些日子忙起来晕头转向,贺绽还是没忘记晨起打坐。

这一天清晨,他又是起早打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五六天没有给晏行玉传输治愈力,又没有花太多时间雕刻打磨珠宝,贺绽觉得自己身体里涨涨的,大概是灵力堆积在了一起。

吃过早餐之后,贺绽便出门去展览馆。他这段时间都得外出找寻灵感。他此次前去的展览是万花百草,馆里有以各种形式保存下来的花草,从古至今,甚至是未来可培育的新品种,都将出现在展览上。

贺绽提早了两个月买好了票,这时候的票是千金难求,因为展览馆会限流。他很早就抵达展览馆,在门口经过扫描仪检查后,进入了宽敞的玻璃大厅。

室外馆是花园展,有风格各异的园艺设计,置身花园之中恍惚感觉自己是漫游在仙境中。

而贺绽的首要目的是室内馆。室内馆里首先是全球的普通名贵花草个展,一支支、一簇簇装置在透明展示箱里,放眼望去,少说有上千个玻璃柜格。展览摆放花草的位置有自己的考量,贺绽是从头慢慢走,眼里映照出各种美丽梦幻的花束。

展览馆内是禁止拍照的,手机也被要求调至飞行模式。贺绽背着大包,手里捧着常用的b5素描夹页和铅笔,边走边看,遇到让他为之一颤的花儿,便停下驻足,拿着笔对着那展示柜里的花画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