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与贺兰昀闲话了几句,季卿正要与贺兰春说中午陪她一道用膳,槐实却进来传了话,虽只有短短几句,贺兰春却留意到季卿脸色的变化,当即微笑道:“圣人若有事便先去忙,我这有母亲和两位兄长陪着。”
季卿叹了一声,嘱咐了贺兰春几句,又叫容氏等不必急于离宫,之后才起身离开。
待季卿走后,贺兰春吩咐人将窗户支的更开一些,她只需微微抬眼便可瞧见窗外开的正艳的牡丹,即便坐在此处,她亦能闻到淡淡的花香。
“魏王亡故了。”贺兰春淡淡的开口道,将目光调转回来,挑起唇角笑着,只是那笑意却无端的叫人发冷。
容氏怔了下,之后道:“这是一件好事。”她目光中带了些许的不解之色,不明白贺兰春因何有些不悦,虽然她面有笑容,可自己肚子里生出来的孩子,对她的情绪变化容氏自然捕捉的一清二楚。
“是一桩好事,可惜魏王长子却未被诛,反而被押解回京。”贺兰春轻声说着,当日季卿使了戴裕出京,以他的性子自是对季卿马首是瞻,若无圣意,他焉能留了魏王长子的性命,想到这里,一双剪水秋瞳神色越发冰冷。
容氏却依旧不解,贺兰春口中溢出轻叹,知母亲远居洛邑,对宫中之事并不了解,她便是说了,也不是三两句可以说的清楚的,这也是她想要母亲久留京中的原因,她总是需要一个可以说话的人在。
“戴裕素来以圣人马首是瞻,若非他离京前圣人有口谕让他留了魏王子嗣一命,如今魏王长子必随他一同亡故。”贺兰春轻声说道,目光中透出似笑非笑的讥讽之色:“圣人未曾赶尽杀绝,留魏王一条血脉,已证明他眼下并没有废后之心。”她将手搭在容氏的手背上,冰冷的触感让容氏打了一个寒颤,接近着容氏便回握住贺兰春的手,这个举动让贺兰春唇角轻轻一翘,轻声道:“母亲,魏氏不能再占着皇后的位置了。”季卿既眼下无心废后,魏氏待知魏王仅存一脉后,说不得为了光复魏王一脉与李氏联手,将季祎记在她的名下,使得季祎占了嫡长子的名分以供她日后图谋,贺兰春眯着眼睛想着,依着她对魏氏的了解,这样的事她未必不会做得出来。
未等容氏开口,贺兰晰便道:“来京时容三让我带了博尔赤来京。”
贺兰晰这样聪明,闻歌知雅意,叫贺兰春轻笑出声,她看了贺兰晰一眼,压低了声音道:“斩草除根,魏王一脉绝嗣魏氏才会不管不顾的与圣人闹将起来,也会给了圣人不得不废后的理由。”
贺兰昀皱了下眉,不赞同的道:“圣人留了魏王一条血脉为的便是安慰皇后,他眼下无废后之心,是不想叫世人非议他抛弃糟糠之妻,你绝了魏王一脉,叫皇后闹了起来,且不说圣人是否会因此废后,便是废后,若因此疑心到你的身上又该如何是好。”
贺兰晰轻笑一声,道:“二哥实在太过多虑,圣人并不知博尔赤的存在,由他下手又岂会露出马脚。”
贺兰昀眉头未展,冷冷的看了贺兰晰一眼:“这世上并无不透风的墙。”
“若瞻前顾后岂能成事。”贺兰晰挑唇笑道。
贺兰昀正要出言反驳,贺兰春便笑着将他打断,微笑道:“三哥说的没错,不过二哥的顾虑也是在理,这件事并不急于一时办成,魏王长子进京后也会被严密看管起来,我们总还有时间慢慢谋划。”她一边说着,一边轻抚着小腹,抬头笑道:“小半年的时间我总还能等得起。”她只需魏氏在她生产前被废以后位即可。
贺兰春笑着迎了上去,却叫季卿一手托起,容氏等人忙上前见礼,他则摆了摆手叫了起,一双眼落在贺兰春身上,仔细的打量着,之后才与容氏说起了话。
“承恩侯夫人一路幸苦了,若不是春娘有孕,朕也不忍叫你这般赶路。”季卿淡笑道。
容氏忙道不敢,神态恭谨中带了三分小心翼翼。
季卿笑了笑,道:“夫人不必这般拘谨。”他目光落在贺兰昀与贺兰晰的身上,笑道:“你们都是春娘的至亲,说起来也是朕的亲人。”
容氏等人闻言便表现的受宠若惊,又自谦了一番。
贺兰春笑吟吟的与季卿笑道:“圣人来的倒巧,刚刚我还与母亲说起与太后和皇后请安的事。”
容氏看了贺兰春一眼,虽这话是贺兰春随口扯的谎,她却配合道:“是臣妇失仪,进宫后不曾第一时间与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请安。”
季卿不以为然,摆手笑道:“母后喜静,素来不喜欢被人打扰,夫人有心便好,至于皇后,她近来身子骨不妥,也在静养,请安便不必了。”
因贺兰春有孕,季卿很是有些草木皆兵,哪里会让她去李太后和魏氏的宫中,生怕她一个不甚叫人伤了她腹中的胎儿。
贺兰春要的便是季卿这句话,有他口谕,容氏便是未曾去李太后与魏氏那请安两人也是无可奈何,发作不得她,因此贺兰春忙接口笑道:“圣人说的说,母亲只管按圣意行事便是。”
容氏轻应一声,又起身与季卿谢了恩。
季卿含笑看了贺兰春一眼,压了压手,示意容氏落座,之后道:“夫人是春娘腹中孩儿的外祖母,与朕无需这般见外,此次接你进京一来是春娘久未见亲人,心中很是想念,二来,春娘如今身怀有孕,朕想着夫人若能在她身边照顾更加让人放心,说起来还是朕该感谢夫人才是,若夫人一直这般见外,倒叫朕觉得过意不去了。”
季卿不可谓不抬举容氏,容氏虽知他是瞧在贺兰春的面上,却也颇感受宠若惊,当即又自谦一番,又轻声道:“臣妇也一直惦记着娘娘,蒙圣人抬举容臣妇进京照料娘娘,臣妇必尽心尽力。”
季卿微微一笑,又问起了容氏进京后的安排,待知她暂住贺兰薇在京中的陪嫁宅子后,沉吟了片刻,道:“夫人住在宫外的话进宫倒多有不便,依朕看夫人还是暂且住在宫中的好。”
容氏面露迟疑之色,又看了贺兰春一眼,她本外戚,按说进京是照顾女儿,可若在宫中长住怕是会给女儿惹来一些非议,如此便不美了。
贺兰春笑吟吟的道:“还是圣人想的周到,我也正为这件事头疼呢!母亲此次进宫是为了照料我,若叫她住进姐姐陪嫁的宅子让我心中如何过意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