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四弟现在如何了?”
“你大嫂暂时把他安置在宣哥儿的「墨竹轩」,等伤势好些之后,再为他单独辟出一间院子。”
“这两天闲暇的时候,你也去看看他。”
“父亲走后这几年,由于母亲的关系,我们和他确实太疏远了。”
新德育点头称是,两兄弟又说了些闲话,他看大哥精神有些不济,才起身告辞。
第二天上午,顾望舒难得清醒,他吃药后由虎子扶着在屋里走了一圈。总是躺着,感觉腿脚都酸软了。
新德育拿着补品过来的时候,他愣了下才开口:“二哥……”
“四弟,我来看看你。”男人说着话,就让随行的小厮把带来的东西递了过去。
虎子伸手接过,放到小几上,给他倒茶。
“已经好多了,多谢二哥惦记。”他声音很冷淡。在顾望舒的记忆里,自从新老太爷去后,他和新德育就没再见过面了。
“……以后,有什么麻烦事可以直接让小厮去找我。日子还长,我们兄弟们得好好处。”
“是。”顾望舒很疏离,话也不多。
新德育是个精明人,他大约明白这位四弟不和他亲近的原因。只是每个人都会有不得已的难处,也不指望谁都能体谅,表面能过去就行了。
男人喝着茶,一句往事不提,只关心他目前的身体状况,说了许多场面上的漂亮话后,又略坐了会,才离去。
“主子,二爷来瞧您是好事,我怎么看着您反而淡淡的?”虎子把人送了出去,回来和顾望舒说话。
“咱们吃不饱穿不暖的那些日子,他可来过?”
“……”
“无缘无故被府里下人折磨的时候,他也从未开口制止。”
“……”
“你以为这些事他都不知道?论机敏聪慧,在人情世故这一块,新府二老爷可比大老爷强多了……”
顾望舒话说一半,回头看虎子一脸蒙圈的模样,摇了摇头:“罢了,你也不懂。出去忙吧,我想歇会。”
“哦……”虎子退了几步,把门关好,转身出去了。他今天早上起来时,看见大少爷在院里练拳,虎虎生风、很有气势。
他看的心里痒痒,就偷偷跟着学了两招,刚好这会没事,可以再练两下。
新荷这日没过来,她昨晚大概是走夜路沾了寒气,到“莲苑”后便有些发烧。刘大夫给开了几剂药,云朵便拦着她不让出去了。理由很充分,说是现在四爷身体虚弱又病着,若是再让她传染了风寒就更不好了。
不过,她也没老实闲着,指使着小丫头给“墨竹轩”送了很多吃的东西。有核桃糕,绿豆饼,还有一小篮福橘。
福橘是秦氏让采月给送来的,她吃着很新鲜、又酸又甜,就想起顾望舒一直吃药嘴里寡淡,就让他也尝尝。
临走时,她交待了小丫头好几次,说要是四爷问起她,不要说病了。就说“芳菲阁”的林师傅给布置了太多作业,她走不开。
“荷姐儿,感觉怎么样?身体好些了吗?”秦氏向刘大夫询问顾望舒伤势时,听说女孩儿病了,忙领着两个大丫头就赶来了。
“母亲,我没事。”新荷从塌上下来,小跑着扑进了秦氏怀里。
“荷姐儿乖一点哈……都病了还不老实。”
话虽是这样说,秦氏还是把女孩儿抱了起来,小心地看她脸色。
阳光透过槅窗照进来,一室静谧。
“母亲,你后背还疼吗?”
“摸过药膏好多了……你祖母也没有下狠手。”秦氏护着女孩儿坐在靠背椅上,和她说话。
“昨天,我没有听祖母的话,她会很伤心吧……”新荷低下头去,她并不是有意要和新老太太做对的。
“傻荷姐儿,都过去了哈。”秦氏拍着女孩儿的后背,轻声安慰她。今日上朝前,新德泽去了“德惠苑”用早膳,特意把新老太太的话和她传达了一遍,意思是让她别无故去打扰母亲。
“以后,别去「念慈苑」了。”她交待道。
新荷很诧异:“为什么?”
“你祖母专心礼佛,不管杂事了。”
新荷“嗯”了一声,知道是自己伤到祖母的心。她搂紧秦氏的脖子,半响没有说话。
“三少爷吃过午膳后,由小厮带着出去消食了……”品儿回道。
李氏“嗯”了一声,烦躁地剥了个福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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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氏爱恋地亲了亲怀里的小人,招手叫来乳娘,让她把儿子抱下去好好安置。
“太太,这些东西放哪里?”大丫头品儿怀里抱了二少爷刚得来的礼物,低头问李氏道。
“你处理吧……”说实话,她还真没把这些看起来便宜的金啊玉的放在眼里。
“阿梨……”新德育正坐在正堂喝茶,听她这样说话,俊眉一皱,转身吩咐品儿:“把老太太赏的经文好好放起来,其余的登记在库房。”
“是,二老爷。”品儿福了福身,下去了。
李氏看了一眼自己的夫君,撇嘴道:“咱们每年给大房送去多少银子?儿子生辰你看看他们送的什么?这可是亲侄子……”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新德育厉声打断:“你住口!我给你说过多少次,这种有碍家宅稳定的话不要多说,你为什么每次都记不住?”他摆了摆手,示意丫头们把大儿子带下去。
新德育很少这样劈头盖脸地训过她,特别是还当着这一屋子的丫头、婆子,李氏脾气也涌了上来:“我说错什么了吗?分明就因为维哥儿是庶出的,才会被人这样看不起。”
“你胡说什么,维哥儿是你亲生的,二房的嫡子,怎么就是庶出了?”
“是,维哥儿是二房的嫡出,但是在这个家族里,因为你是庶出,维哥儿自然就降了身份。”
新德育被气的脸色铁青,他反手把茶杯摔在了地上,“是,我是庶出,那你呢?你又好到哪里去?!”
“我警告你,母亲和大哥都待我不薄,你少在这里挑破离间。”
李氏的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这样疾言厉色的委屈她何时受过,在家里做女孩儿的时候,虽然是庶出的姑娘,但是举家上下也都是宠着她,兄弟们更是连白眼都没有一个。她委委屈屈地开口:“我也没说什么……只是觉得你平日里那么累,各种店铺的活计和庄子上的收成基本都是你在跑……”
新德育接都没接她的话茬,冷冷道:“你以为这些年没有大哥在官场上的荫护,生意会这么好做……”
“你嫁进新家,我对你一向宠爱,连孩子也只许你生。你以为这是为什么?就是因为我是庶出,受过白眼和冷落,才不想让我的孩子有朝一日也会有同样的待遇。”
“大嫂是礼部尚书的嫡女,高门贵女、身世显赫,大哥都要对她礼让三分。再说,她有没有嫡子和你有什么关系……宣哥儿这样出息,已经能扛起大房的重任了。你在下面嘴碎说的那些大嫂生不出儿子的浑话,能传到我的耳朵里,自然也能传到大哥的耳朵里……”
李氏被夫君这九曲十八弯的话震住了,她以前从未考虑过这些。
“如今,府里所有银钱账目的走向都会从我这里过下手,也算是掌管整个府里的中匮了。要是那天大哥真是因为你这“调嘴弄舌”夺了我这权力,我们的好日子才真算到头了。”
李氏向来聪明,又读书识字过,夫君这样一提点,她自然明白了这其中的道理,
“夫君……阿梨知错了,再不犯这样的毛病了……”
新德育看着妻子眼圈红着,低眉顺眼的模样,心到底软了些。无论如何,这也是为自己生了两个儿子的女人。
“好了,别难受了,以后这毛病改了就好。”他说着话就往外走:“忙了一天,你也累了,早些歇息吧,铺子里还有些紧要事要处理,我先出去一趟。”
“对了,晚饭不用等我了,我去赵姨娘那里。”
“夫君……”李氏不甘心地喊了一声,看着新德育头也不回的出了内院的月亮门,心里一堵,转身进了西次间。赵莹莹这个小蹄子,仗着自己会唱几首小曲儿,整日勾搭着二爷往她屋里跑。终有一天,她会亲手收拾了她。
“太太,二老爷说得有道理,我们是不能再和大太太明着作对了。”年儿紧跟着也走进屋里。
李氏没有说话,薄唇紧咬:“夫君说得对,我的身世背景和秦氏是没法比的,但如果她一直都生不出孩子呢……或者说大房的孩子都没了呢……”
“太太……”年儿离她最近,自然听懂了她话的意思,惊骇的脸色都变了。
“怕什么,我也只是随口说说。出去弄些新鲜的糖糕来,我有些饿了……”
“是,太太。奴婢这就去。”年儿擦了擦额头的汗,转身出去了。
这“念慈苑”专用的小厨房,糕点手艺实在是好。一盘枣泥桃花酥做的香甜可口,吃的新荷唇齿留香,眼看着盘里的份量就剩了三分之二。
云朵在一旁看着她大快朵颐,吓得胆战心惊,连忙走上前劝道:“姐儿,不能再吃了,中午饭刚过一会,仔细肚子疼……”
“这孩子说得对,荷姐儿,不能再吃了哈。”新老太太看她肚子圆滚滚的,也怕她吃多了不消食。
“祖母……”
小姑娘可怜兮兮的央求,新老太太心里不忍,便开口哄她:“你走的时候,都给你带着,好不好?”
“谢谢祖母。”新荷从杌子上站起来,偎在了新老太太的怀里。她中午的时候并没有吃下什么,只是汤多喝了些,上了几次净房,就又饿了。刚巧又被丫头们投其所好送了枣泥桃花酥,自然就忍不住多吃了几块。
“这么大了还撒娇,也不怕被人看见笑话……”她搂紧怀里的小姑娘,转身嘱咐自己的大丫头:“去煮些麦芽茶来。”
秀梅答应一声,下去吩咐了。
“我喜欢祖母,祖母也喜欢我,旁人不会笑话的。”
新老太太拍了拍孙女的后背,心软到一塌糊涂,自从闺女嫁人后,最贴心的就是眼前这小人了。
秀梅速度很快,半柱香的时间,就端着煮好的麦芽茶走了进来。新荷喝了一杯,懒洋洋地偎依在新老太太怀里。
“祖母……”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