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显把她带进县衙里,似乎是住在那儿,她低着头不敢看四周,只是跟在陈显身后。县令看起来年纪很大,胡子一大把,县令夫人在一旁,笑得和蔼。几个人似乎有事要谈,所以县令夫人带着阿秀先下去安顿,她被请到陌生的地方,房间已经打扫得很干净,布置得也很精致,看起来对来的这几个人很上心。
阿秀微微垂首向县令夫人道谢,等她走了之后,小欣想着夫人在路上很累,于是去准备热水。
阿秀在里面沐浴,小欣就在外面守着,快要洗好的时候,外面传来了陈显的声音。
“夫人呢?”
阿秀有点紧张,马上拿起旁边的衣服穿了起来,毕竟公公以前硬闯的事也没少干。
“夫人正在沐浴。”
陈显听了只是挥了挥手让小欣下去,他靠在外面的木门上,从里面只看到一个人影。阿秀急急忙忙把衣服套上,然后去开门。
她的脸带了点酡红,湿了的碎发粘在脸上。陈显笑了笑,伸手将她脸上的碎发撩到一旁,眼里含着几分温柔,他指尖像是带了点火,一下子让阿秀的脸更烫了。
阿秀慌忙地走了进去,陈显突然说,“明日有场戏,看不看?”
见阿秀并没有什么反应,陈显补充道,“是那日看过的琵琶记。”
阿秀的眼眸一下子就亮了起来,她睁着大眼睛望着陈显,里面的渴望表现得一清二楚。琵琶记不是一下子就能看完的,虽然阿秀知道一些情节,但还是想看看那些人是怎么唱的。可她突然又想到什么,眸光暗了几分,似乎很艰难地说,“不去。”
按理来说,她该求着去看的,可是现在明明想去看却又这副模样,似乎还生起他的气来。陈显有点无措,他得罪别人都是正大光明、不考虑后果的,哪里像现在这样还要想着到底怎么样才能不丢面子地将阿秀哄回来?
“昨日不过随口一说,你还能当真了不成?”陈显笑了笑,眼神没放在她身上,语气很是尖酸刻薄,“你在陈府那么能吃,我还没找你讨回来,要是赶你走了,也太吃亏了吧。你要是还不完,要走我还不给你走呢。”
阿秀愣了一下,随即心里很委屈,她什么时候吃那么多了?怎么把她形容得跟猪一样?阿秀嘴唇抿成一条直线,似乎有以后再也不吃的决心。
陈显生怕她又当真,日后都不吃饭了,“不过吃得多也好,正好给我暖床。”
阿秀瞪大眼睛,“谁、谁要给你暖床。”
她先是脸红得不行,完全不记得自己之前是怎么赖在陈显身上的,过一会儿不知道想起什么,结结巴巴地说,“天气这么热,还是凉床比较好吧。”
陈显点了点头,似乎觉得她的建议很好,“那你去把自己凉一下吧。”
赵钰?那不是赵家的嫡次子么?
阿秀有点恍惚,她现在有些不懂到底发生了什么,赵家于她来说是不敢想起的噩梦,偏偏总盘踞在心头挥之不去,像是生了根的藤蔓,不停在她的心上吸着血。
阿秀原本的兴奋全都烟消云散,她伸出手看了前面的马车一眼,然后又坐了进去。
她衣袖下的手握得很紧,渗出一层薄汗来。阿秀眼神飘忽不定地想,公公在里面跟赵钰说什么?难道是要送走她么……纵然她觉得陈显不是那样的人,却依旧是坐立不安。
等到陈显下了马车休息的时候,侍从给他们安排在一个屋子里面,陈显才发觉不对劲来。阿秀的眼睛没有走时那么晶亮了,她怯怯地看着他,让他仿佛又看见了当初的那个动不动就害怕的阿秀。
“秀娘……”他皱着眉,“发生什么了?”
阿秀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没什么。”
陈显狐疑地看着她,只见她好一会儿之后又看向自己,看样子有些小心翼翼,“公公有没有嫌弃阿秀?”
他原本想说没有,想到这段日子阿秀一直往自己头上爬,如果再给她惯着,她都能上天了,于是用威胁的语气说,“哼,你说呢,不听话过两天就把你送走。”
阿秀原本建立起的希望崩塌了大半,她一闭上眼睛就能想起那些暗无天日的日子,连呼吸都不通畅起来。
陈显见她怕了,心想这样也好,省得他一点威信也没有了。阿秀现在吃准了他的脾气,喜欢顺着杆子往上爬,这日后还了不得了。
睡觉之前,阿秀非要打地铺,陈显觉得有些不对劲了,冷着脸说,“上床睡。”
“公公不是嫌弃我吗?”她心里有些委屈,赌气地别过脸,阿秀越想越多,瞬间脑补出公公要把她卖了的场景,更觉得难过了。
陈显一下子被她的话堵得无话可说。他转而一想,上次生病这伎俩她用了好几回,这次大概又是故意叫他主动拉下脸的,他要是再上当以后只能被她吃得死死的了。所以他没理。
但陈显到半夜的时候就后悔了,他原本是想着吓吓她就行了,省得她以后肆无忌惮。可是看起来阿秀明显是真被吓到了,陈显有点担心,他想说自己说的那句话不做数,但又拉不下面子。
因为没睡好,陈显第二天头都有点晕,上了马车就打起了瞌睡。
阿秀看着他坐在对面,既生气又难过。明明前一天他还哄自己,是不是真的打算不要她了?
陈显醒来时就看见她别扭地缩在角落里,他坐起身来,眯着眼睛叫了一声,“陈秀娘?”
阿秀没应,看样子还生起他的气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