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秀上了轿子,她拿着诗接着看,突然轿子猛地停住了,她很好奇,于是掀起帘子的一角。
“夫人,前面有个老妇人挡住了去路。”
阿秀皱了皱眉,“嗯?是摔倒了吗?”
“好像是的。”
“那你给她一点银子去看大夫吧。”阿秀说。
小欣拿了点碎银子,想要递给那老妇人,却见那老妇人哎呦一声站了起来,看见小欣递给自己银子,急忙接过,往路边走去。
这件事原本该这么结束的,可是那老妇人走到街道一旁突然回头看了一眼,四目相对时阿秀睁大了眼睛,如同有一道闪电狠狠劈在她脊背上,凉意一直从脚底窜到脊梁骨,连带着她耳边轰隆隆地响。
“阿秀?”是老妇人先叫出了她的名字,“好啊你,你过荣华富贵的日子,却叫我儿子落得那样的下场。”
阿秀还处于震惊的状态,她愣了半天还是没有回过神,只是轻声说,“你不是死了吗?”
“死?你盼着我死是不是?”老妇人恶狠狠地走过来,“就是你死了我也不会死,我还给我儿子报仇呢。阿秀你也别想活,只要我活着一天,我就不让你好过。都是你这个扫把星,害得我家破人亡……”
阿秀见她越来越近,手指止不住地颤抖,急忙吩咐轿夫,“走,快走。”
老妇人想近阿秀的身,被几个侍从给拦住了,她在轿子后面骂骂咧咧,声音如同冰冷滑腻的蛇缠在她的胸口,不断收紧。
阿秀的脸色很难看,好像一瞬间自己快乐的生活被打破了,她害怕,更加恐慌,她只要一见到赵姨娘,就能想到自己从前在赵府的日子,就能想到自己是怎么被欺辱的。想着想着,她流了一脸的泪,她大口大口地喘气,突然想到什么,伸出头往后看那人有没有追过来。
没有,幸好没有。
可阿秀非但没松一口气,反而更紧张了。
正是因为体会过快乐幸福的日子,才更加不想回到过去。
一直到了陈府,阿秀还没有缓过来,一张小脸揪在一起。她刚迈进门槛,就听见不远处陈显的声音,“回来了。”
他的声音在那一刻是那么温柔,染上了家的味道。阿秀一下子扑到他怀里,死死地抱着他不放,声音都带着几分哭腔,“公公……”
“……”陈显先是被撞得往后退了一步,差点摔倒在地,后又被她的手勒得难受得紧,冰冷的声音从嗓子里挤出来,“放手。”
“不放。”阿秀缠得更紧了,“阿秀死也不放。”
陈显不知道这丫头发什么疯,“你放不放?”
“公公,我害怕。”阿秀恨不得将腿也缠在他身上,和八爪鱼一样。
陈显很无奈,只好问,“害怕什么?”
“怕回到赵家,更怕公公不要我了……”
陈显听到自己那颗不安分的心,在胸膛里砰砰地跳。他想伸出手,抱一抱她,抱一抱就好。
阿秀忍不住问,“公公,我有那么重要么?”
陈显凝望着她,仿佛凝望着整个世界,他没说话,可是心里早就作出了回答——
重要,比任何东西都重要,比他的命还要重要。
他以拳抵唇,急急忙忙移开眼神,“去背功课,等会儿我去西院检查。”
阿秀一听检查,立马直起了腰杆,“阿秀马上就去。”
回西院之后,阿秀拿起书,怎么也想不通这几天的事,因而忍不住问一旁的小欣,“公公是什么意思啊?”
小欣想了半天,猜测道,“老爷是不想让夫人受半点委屈啊。”
末了她又感叹道,“老爷也太爱夫人了吧。”
阿秀听了胸口仿佛有什么在生长,酥酥麻麻的、又有些胀,似乎下一刻就要冲出自己的胸膛,她的眼神很慌乱,“公公他爱、爱我?”
小欣自然看得出,这府里最重要的是阿秀,谁动了阿秀犹如动了公公的软肋,如果这不是爱,那该是什么啊,她理所应当地说,“当然了,公公真是不会说出来而已,但是他心里一定很在乎夫人你。”
阿秀听了红了脸,感觉热气熏得自己呼吸不过来,她甚至跑到床上滚了两圈。
陈显来的时候,阿秀正抱着被子趴在床上,腮染桃花,眼里含着春情倦态,他心猛地一跳,差点没控制住自己摔了一跤。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回转过来,清清嗓子故作很凶地说,“让你读书,你在做什么?”
阿秀一听这声音,吓得差点从床上滚下来,她急忙从床上起来,站在陈显面前,“公公。”
“成何体统?”
她知道不妙,赶紧说,“阿秀知道错了。”
陈显本就脸色不对,也没说什么,转而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把书给我。”
阿秀不情不愿地把书递给他,他抬眼瞪了她一下,将书猛地抽了过去,随便点了一篇,“《桃夭》。”
阿秀刚才没背,但幸好最后还是磕磕绊绊地背出来了,她抬眼悄悄地看公公一眼,觉得公公的睫毛真好看,他的鼻子也好看,他哪里都好看。
陈显察觉到她的目光,不敢跟她对视,热气一点一点地浮到他脸上,让他有些生气。他不懂陈秀娘一直看着他干嘛?他有什么好看的?
“《硕鼠》。”他声音带了点不耐烦,翻书的声音也大了些。
“啊?”阿秀哀嚎一声。
陈显看她一眼,“怎么?不会背了?”
她羞愧得说不出话来,最后小小地朝陈显走了两步,拽住他袖口说,“这个很难,公公能不能再给我点时间?”
陈显终于能逮到机会骂她,于是说,“方才我进来的时候你在做什么?”
阿秀一听红了脸。
他感到莫名其妙,只是问一下她在做什么而已,她怎么就好好地脸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