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慈祥’的老母亲

已经中午了,杜川躺在病床上无所事事。

早上打过电话问了换尿布的具体方法后,照料起女儿来,他也稍微顺手了一点点,美中不足的是他浑身都在疼。

坐起来疼,躺下去疼,仰躺着疼,侧躺着也疼,别说趴着,他根本翻不了身。

不管他如何调整姿势,疼痛都不会有所缓解。

就像在经历某种酷刑,而且还无法解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尽头。

明明他在换到这具身体之前还身强体壮,行动自如,换到映安的身体后,就变成了这副模样,跟一个高位截瘫病人一样,生活几乎无法自理。

这种落差让杜川脾气暴躁,但是就想算发脾气,大吼大叫发泄情绪,牵动伤口疼的也是自己,更别说还会把孩子吵醒,把孩子吵醒又要哄孩子,只是在给自己添麻烦。

他也想过或许睡着就感受不到疼痛了,可正要睡着的时候,孩子就哇哇哭起来要喝奶。

他忍着疼喂了奶,等孩子安静下来后,孩子喝饱就拉粑粑,把屎把尿又是一阵忙活。

喂饱了孩子,他也饿了,肚子咕咕叫,到头来就是根本没有一刻安眠,竟然有些羡慕自己昨晚因为太累能够一觉睡到天亮。

映安怎么还不来送午饭?妈怎么也还没来?映安有没有给妈打电话让妈过来?

杜川百无聊赖地胡思乱想着,又想到早上映安给他打的电话,心里总有些委屈。

可到底委屈些什么,他自己也说不上来。

病房外面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是往这边走来的,杜川心里一喜,挣扎着坐了起来,等着来人推开门给他送午饭。

不成想,进来的是几个护士,一进来就客客气气地说明来意:“你好,应你家属要求,我们过来为你换病房。”

换病房?换什么病房?他住的这个已经是医院里最好的家庭病房了,有单卫生间,还有家属可以睡的床,空间宽敞,光线充足,条件很好,住一天是五百块多左右,就这样这个病房还是好不容易才预定到的。

条件都这么好了,还要换到哪里去?应哪个家属的要求?他怎么没有收到过任何通知?

杜川满头问号,看着护士们动作干脆利落地把仪器拆下来,顿时开始慌了:“你们干嘛?什么家属让我换病房?你们是不是弄错了?怎么没有提前跟我说过?我的家属绝对没有提过这个要求!”

回答他的是从外面传来的来自他母亲的声音,嗤笑着:“弄错什么?你以为你现在还有资格住在这么好的病房?老老实实给我搬到普通病房去!”

杜川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平时对自己非常慈祥温和的母亲,此时脸上只有尖酸刻薄,幸灾乐祸的表情令他感到十分陌生。

这真的是他的母亲吗?

在意识到自己问了什么之后,甘映安确实感到紧张,甚至一秒钟之内脑子里设想了很多可能的回答,也飞速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准备。

可万万没想到杜川用诧异的语气反问:“谁?”

装蒜?甘映安顿时心头蒙上一股无名火,“你的学生,你说是谁!一个就连你请假都要专程过来问一下你为什么要请假的学生!”

因为怒火涌上心头,甘映安一时没控制住音量,她的声音骤然拨高回荡在稍显空荡的办公室里,引起其余老师的注意,他们都诧异地朝这边望了一眼。

甘映安恼怒地扶着额头,走出办公室,来到空旷的走廊尽头,两栋教学楼交接的地方有很宽阔的活动空间。

杜川那边安静了片刻,随后咬牙切齿地反问:“你怀疑我?”

“你让我怎么才能不怀疑你?”甘映安不甘示弱,那个女生还不够明显吗?

“我压根不记得那个女的叫什么名字,烦死了,每天上课不知道好好上,只会盯着我看,眼神真恶心。每次下了课,还要缠着我问问题,根本就是一些很简单的问题,故意拖延我的时间。考试成绩又差,想让我单独辅导她,她又不给我工资,做梦!”被妻子怀疑,让杜川说起羽秋荷的时候,语气显得更加厌恶。

杜川自认为自己确实有不够体贴的地方,但是他也明白什么是真的不应该做的,已经有老婆就应该杜绝其他女性,这点他一直做的很好,对其他示好的女性不假辞色,现在居然被怀疑?怎么能忍!

甘映安千想万想都没料到杜川会是这么一个说法,一时间有点懵。

被一个女生倒贴到这程度,在他看来就只是这样?没有别的意思了?

不会故意装出来的吧?

甘映安可没那么天真,杜川说什么就信什么。

他们之间的信任度已经岌岌可危了。

“谁知道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我又不知道你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在学校里都做过什么。”甘映安语调依旧冷漠。

“反正我没有你想的这么龌蹉!对,我知道你这两天对我一直有意见,在气我没照顾好二宝,可是我也自认为没有做任何亏心事,没有做任何对不起你的事情。你不应该这样迁怒我怀疑我!”杜川一怒之下也没控制住情绪,吼了出来。

她被吼的不知道说什么才好,顿了片刻,从心底涌上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突然之间就觉得很没劲儿,跟他争辩这些根本就没有任何意义。

她恢复冷静,呼了一口气平复情绪,冷静说道:“我会打电话叫你妈过去照顾你,但她会不会过去,我就不知道了。”

杜川原本还以为会被她吼回来,却没想到她突然之间就冷静下来了。

这种感觉就好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令人挫败。

可是他究竟想要她给出什么样的回应?他也不知道,但现在这样不是他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