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落在铮亮的车身上,像一层流光。
透过车玻璃,看到里面的人手放在方向盘前,看向她。
姜桃桃看了他一会儿,轻快地跑过去。
人总是这样,当在某段时期经历了愉悦,便认为以后的日子里也都会一帆风顺,不再去考虑会再碰到什么遭遇,即便有,也觉得那不值一提。
就如温水煮蛙。
最美好的是习惯和依赖,最可怕仍然是习惯和依赖。
姜桃桃坐上车,在费华侧脸上献吻。
正式开始上班时,有师傅专门带姜桃桃。
这工作看起来容易,做起来有多难,姜桃桃在一周后才体会到。
初次接触到强大的opera系统,姜桃桃整个人都是懵的。
很难想到一个布满密密麻麻英文字符的网页竟能如此神通广大,几乎堪称酒店命脉。
先不提它的复杂程度。
光是站在前台,整天面对那么多来往的客人,以姜桃桃的性格,对她来说也不容易。
一开始什么都不会,上不了手,就只能充当个花瓶的作用,偶尔帮同事打打下手。
这样直接面客的服务工作,全天下来,背后的那根弦都不能放松,因为一举一动都在客人和领导的注视下。
纵然辛苦,出入社会,接触到这么一份体面的工作,姜桃桃的新鲜感胜过了疲惫感。
更何况,她这酒店的业主方正是费华修家族的公司。
所以,觉得辛苦卖命换来2000多的实习工资还是值得的。
就像是在为费华修卖命一样。
好不容易适应下来,姜桃桃又面临了一件非常差劲的坏消息。
她妈妈突发脑溢血住院了。
原本是在她家乡的小县城看的,后来没什么起色,就转院过来了。
因为事发突然,他们过来当天,姜强强才告诉她这件事。
姜桃桃赶往医院的时候,霍红霞状态还可以,姜强强躺在旁边的病床上打盹儿,霍红霞在往儿子身上盖毯子。
姜桃桃把手里的东西放下,看到她下床有些担心,说,“妈,你没事儿就少动,躺床上歇着吧。”
姜强强听到她声音就醒了,看了她半晌,突然揉揉眼说,“桃,你好像变漂亮了。”
正美滋滋着呢,姜桃桃又听见他问,“谈恋爱了?”
姜桃桃警告地瞪他一眼,偷偷去看霍红霞脸色。
霍红霞跟没听到似的。
姜桃桃这就忽视了姜强强的问题,把怀里的花放进床头的一只花瓶。
这束花是她精心挑的,马蹄莲配上满天星,为的是让病人闻到花香平平心神。
可霍红霞见了却不高兴起来,“买花干什么?整天变着花样浪费钱。”
姜桃桃只好说,“降价处理的,也没多少钱,觉得好看就买了。”
霍红霞知道姜桃桃最近在实习,问她在哪个酒店,其他的就没再多说了。
中午,姜桃桃外卖叫了些清淡的饭菜,为给霍红霞补充营养,特意点了份老火排骨汤。
吃饭的时候,霍红霞却把排骨全捞给姜强强,只给自己剩下汤里的玉米。
姜强强又把排骨还给她,抱着自己的碗挪开,不满道,“妈,你怎么又来!”
他说着看看妹妹,姜桃桃低头咬着筷子上的米饭,边吃边玩手机。
霍红霞做了个小手术,目前正在恢复期,姜强强也跟过来照应着,旅馆也不知道该怎么运营。
“最近店里关门了吗?”姜桃桃问起这事。
霍红霞说,“没有,孟阳看着呢,她办事我也放心,要不怎么会跑这么远来这儿看病。”
姜桃桃记得孟阳。
她和姜强强从小就喜欢在她屁股后头打转儿。
孟阳比她和姜强强大七八岁,山里生山里长的,本科毕业去国外留学了,后来回国在一家事业单位做得风生水起,没两年却辞了职,回到万栖山开了间小饰品店。
一提到她,姜强强立马变得安静下来,只顾低头吃米饭。
姜桃桃看一眼他发红的耳垂,心里头明白几分,咬着筷子吭吭偷笑。
姜桃桃在医院呆了大半天,下午阳光好些的时候,和姜强强一起推着霍红霞的轮椅在院里走了走,晚上还没到九点的时候,霍红霞说困了要休息了,打发她回去了。
病房里另一张床上没住人,姜强强就躺在那儿睡了,交代妹妹,回去路上要小心。
姜桃桃嗯了声,关上房门。
前台三班倒的工作时间把姜桃桃折腾地够呛,每天都有不同的班次,不是上班时间过早的早班,就是下班就到深夜了的中班,还时不时夹杂几个通宵玩命的夜班。
最近和费华修也没怎么见过面了。
已经坐进出租车,报出了家的位置,姜桃桃又叫司机师傅多等一会儿,这期间,她在给费华修打电话。
挂断后,她又换了一个新的地点。
是费华修的公司。
她没想到这么晚了费华修居然不在家,依然留在公司加班。
一说想见他了,费华修就让来公司找他。
拔地参天的大厦高高耸立着,方形的小窗口隔几个就透出亮光,像一个藏满了珍馐的铁盒子。
姜桃桃莫名觉得这幢楼和费华修很像。
给她的感觉,一样地望尘莫及,即便她正站在这幢楼的对面。
她深知,只能是多有资格的人才能爬向那楼的顶峰,去和他并肩俯瞰。
一楼的行政前台空荡荡的,职工早已下班。
晚上的原因,大厅的灯打得很暗,只有几个保安在守岗。
一个保安拦住姜桃桃,说这里进出都需要工作证的,而且你没有门禁卡,光电梯那儿你都过不去。
姜桃桃往他示意的地方一看,果然,那里设置了电子识别系统,没有通行证,冷冰冰的机器铁面无私。
掏出手机正准备联系费华修,面前的保安突然精神抖擞地站直身子,朝着一个方向毕恭毕敬叫了声费总。
费华修正走过来。
他朝殷勤的保安点了点头,握住姜桃桃的手领她去电梯,路上问,“怎么想起来找我了?”
姜桃桃说,“想你了嘛。”
此时已经走进了管理层专用的电梯,门合上时,他的手放在她臀后轻拍两下,低声说,“那还不赶紧亲我一口?”
姜桃桃担心地看看上方角落里的摄像头,瞪了瞪他,让他注意点儿。
费华修却是并不在意的样子,还跟她讨论起监控室的员工来,“你觉得,现在他们值班的那些有没有在打瞌睡?”
费华修的办公室在三十七层,外面设立了秘书办。
这个时候了,他的秘书竟然也还没下班。
他们来时,秘书站起身。
是个样貌堪比名模的混血美女,个子还比姜桃桃高出小半头。
姜桃桃跟着费华修进了办公室,仍没忍住地往外头瞅。
“你的秘书好漂亮啊。”
“和你比起来呢?”
姜桃桃不说话了。
她可没那么大的底气。
在这方面上的醋劲儿让她不依不饶,问,“真是的,你为什么要选了个这么漂亮的?”
费华修对她莫名的飞醋表示很无奈,摊了摊手,“其实她业务能力还不错。”
姜桃桃倚在他桌前,扭着脑袋小声说,“什么啊,你就是喜欢漂亮的。”
而他也很会哄她开心,随即说道,“不然怎么会喜欢你?”
姜桃桃一下没忍住,紧绷的表情缓和下来。
绕过宽大的办公桌,坐在他的腿上,她看到桌子上的几张文件,底部都有他的签名。
龙飞凤舞的字迹,苍劲有力,他这名字写起来格外好看。
姜桃桃想起最近上班后,她也老是需要在各种各样的报表上签字,她不太会写连笔画,规规矩矩的三个大字压在一些主管经理下头,一看就是初出茅庐的小菜鸟。
她缠着费华修给她设计个签名。
他在纸上随手写了一个就是漂漂亮亮的,姜桃桃拿着纸挪到一边一遍遍地描,样子学的差不多了,正准备给他看看,发现他已经在聚精会神地办公了。
浓眉微蹙,背对落地玻璃上,城市的繁华灯火。
他认真的样子让她望而却步。
不忍上前打扰。
是怕搅乱严谨的寂静,更怕,他不喜欢。
五月底,离毕业越来越近,大部分同学们都开始为毕业后的第一份工作奔波忙碌。
这段时间,很多企业会来学校进行校招,姜桃桃他们这个学校的酒店管理系在国内名声很响,全国各个地方的不少星级酒店都过来招聘实习生。
姜桃桃面试了本市的一家五星级酒店。
导师告诉过她,要想以最快的方式熟悉偌大一个酒店的运营情况,最佳的岗位就是前台。
所以姜桃桃就应聘了前台接待。
实习生不同于正式工面试需要经过三轮的筛选,只需过了来校招的酒店人事部这关就可以了。
姜桃桃谈吐礼貌,英语也流利,尤其长得漂亮,非常适合这个工作。
很快,姜桃桃就要开始为实习做准备了。
这个外企酒店的牌子在国际上赫赫有名,算得上是酒店业的霸主,进入有名气的企业工作,对以后走的路会有很大的帮助,一切都是那么顺利,姜桃桃小小自豪。
一般来说,酒店业的工作都有包吃包住的福利,但她说什么都不要再住集体宿舍了,工作刚一落定,就忙着找房子。
徐果陪她一起去看房子。
来来回回挑了两三天,终于定了下来,是个二室一厅合租的主卧。
环境干净卫生,而且和单位离得近,唯一的室友是个比她大两三岁的女白领,看起来文文气气的,很好相处,还养了条憨厚黏人的苏格兰牧羊犬。
姜桃桃很快就从宿舍搬出来了。
气候已步往春末夏初,她和乐怡的关系,却像秋后的寒霜。
和费华修在一起后,姜桃桃没在宿舍提起过他,但乐怡就是知道他们在一起了。
于是这段时间,她们宿舍几人像极了对立的小团体。
姜桃桃觉得这样挺没意思的。
早点搬出去,早点安生。
徐果也想出去住,奈何拿不出一次性就要交个月的房租。
她觉得姜桃桃这么阔绰,都是费华修在给她撑腰。
口口声声说费华修是姜桃桃的“金主”。
姜桃桃三言两语解释不清。
谁让她那“金主”的作风太那什么呢。
在一起还不到一个月,吃的穿的用的都送了个遍。
姜桃桃接到酒店面试成功的通知电话时,她就把这事儿跟费华修说了。
于是几天后,他就送了她一个很重大的毕业礼物。
一只粉色的birk。
姜桃桃当时就惊呆了。
平时她自食其力,日子过得还算宽裕,但极少买奢侈品。
日常的穿搭也都是几百元上下的平价品牌,超一千块的单品看都不看一眼。
一收到这份大礼,感觉就像到手了一只烫手的山芋,她没敢背出去,也怕被宿舍室友看到瞎想,就把包暂时放到了丹荣那儿。
自此就在徐果这里落下话柄了。
说亏得费华修年轻,如果是个三四十岁的大叔,你这跟被包养有什么区别?
反正她就觉得姜桃桃跟了费华修以后绝对地衣食无忧了,也天天吵着要到外面找个小开什么的傍傍。
姜桃桃不想让人误会她和费华修之间有金钱这层的关系,于是她就主动摊牌了。
告诉徐果。
这两年她一直都在校外当摄影模特,所以才攒了不少钱。
徐果愣了愣,却不是吃惊,转而往她身上捶打几下,“你怎么现在才告诉我啊!你这人到底当没当我是朋友!”
姜桃桃理亏,任她抱怨。
只是叮嘱她,千万千万不能告诉别的人。
要不然她就得玩儿完了。
徐果爽利地满口答应。
住宿安顿好,姜桃桃领费华修来她这小天地看看。
她住的主卧带一个大大的阳台,朝向好,房间里设施也齐全。
经她一布置,非常温馨。
费华修脱了鞋在她床上半躺着,偶尔垂眼看看手机,偶尔跟她说几句话。
姜桃桃在收拾她的衣柜和一些杂七杂八的小玩意儿。
忙完也躺回床上歇歇,钻进他怀里。
两人聊了会儿天,他原本放在她腰上的手渐渐不老实了。
姜桃桃穿着条修身的小裙子,依然是她热爱的吊带款。
露着大片白肤,深粉的颜色贴在她凹凸有致的身上,她就像一颗熟透了的水蜜桃,让人口渴,老想咬一口上去。
费华修手穿过她的衣领,在那里面像是寻找到什么有趣的好玩意儿。
没一会儿姜桃桃就受不了了,呼吸也乱了,轻轻哼哼几声,把他的手拿出去。
在一起时,刚开始还不适应他这样的举动,觉得他这样的人,怎么能跟那些好色之徒一个德行呢,有事没事就动手动脚。
慢慢的,她也就接受了。
在他之前没谈过恋爱,没经历过情侣间的相处模式,是她对男女之间的事太单纯。
费华修,纵使他是天之骄子,其实也是个有七情六欲的凡人啊。
哪有那么神话的人,他又不是个六根清净的和尚。
男人嘛,她能理解。
所以爱怎样就怎样吧。
手刚一被拿开,费华修就又在她小腰上捏了把。
嘴唇贴在她耳根上,压着声音问,“什么时候给我?”
即便面红耳赤的,姜桃桃还是故意把胳膊缠在他脖子上,费华修被她的重量带得身子前倾,上半身都压着她。
而姜桃桃下巴垫上他的肩,呼着热气在他耳边说,“让你这么坏,就——不——给——你!”
说完就翻身滚到床的另一边去了,眉开眼笑。
费华修没想到她会来这招,正准备抓过来好好治治,客厅传来动静。
姜桃桃一骨碌爬起来,“我室友来了。”
自从搬过来她俩还没见过几面呢,准备出去打声招呼。
费华修扔给她一团什么东西,姜桃桃扯开一看,是自己的一件小开衫。
她穿好衣服才开的门。
沈雅在门口换鞋,姜桃桃热情地跟她说,“回来啦?”
沈雅腼腆地笑笑,说了声“hi”。
门外又有一人走了进来,是个戴眼镜的年轻男人。
姜桃桃记得沈雅说过她男友偶尔会过来,应该就是眼前这位了。
面带笑容,客气又礼貌的,应该也是一个很友善的人。
简单打了声招呼,姜桃桃就回房间了。
费华修听到了外头的声音,问她,“怎么还有男人?”
“室友的男朋友,不常来。”
他眉心蹙了蹙,“两个女孩儿住的地方,不方便吧。”
姜桃桃大大咧咧地,完全不放在心上,“有什么不方便的,你不也也来了,人家沈雅都没说什么。”
见他还是有些介意的样子,姜桃桃扑过去抱住他的胳膊晃晃,“好啦好啦,我都多大的人了你担心这个?”
晚饭在外面吃,后来姜桃桃又要看电影,就在附近的影院选了场电影。
开场前,姜桃桃又扯着他到楼下逛街。
姜桃桃买衣服不看自己的喜好,因为觉得一件还挺不错时,再一问问费华修,他的眼光倒总是挑剔得不行。
所以,他看上哪件,姜桃桃就去试哪件好了。
谁掏钱谁当老大。
姜桃桃从试衣间出来,拨弄着头发照镜子。
营业员在一旁赞不绝口。
从镜子里姜桃桃看到,费华修的目光正放在她腰后。
她穿着条黑色的小礼裙,收腰款,桃心领,两条窄窄的肩带上绣着小钻,在她垂下来的发丝间发着闪闪的光。
穿成这样出来,却没心思管这衣服如何了,注意力全在身后的费华修那里。
捏着领口往上提,问营业员,“这个尺码好像有点小了,我都喘不过气了。”
衣服是挺合身的,就是胸部的地方比较紧,一不留神,沟儿都要露出来了。
营业员是女孩,懂得她在多虑什么,低头笑笑,表示去帮她换一件。
姜桃桃手还放在胸口,不肯回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