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中蓦地升起一股恐慌。
“时间过得……太快了……”不得不说,人果然是适应力极强的生物,没电没网的两个月,崔清竟也慢慢适应下来,她逐渐学会说当地的语言,学着察言观色,就连书法——她从前练过半年硬笔,有点底子——也在道上了。
再过几年、十几年、几十年,她会不会也忘了自己从何而来,彻底融入这个陌生的时代?
“娘子?娘子?”林妈妈见她发呆,担忧地唤了两声。
崔清回过神来,颔首道,“我知道了。”
不管两个小姑想招待什么人,她身为一个……寡妇,都不能在婆母面前为她们说话。
次日,崔大郎递帖子上门,言道前日淋了雨,小病一场,请崔清过府探病。前日大郎那中气十足的样子,压根看不出来有病在身。婆母会信吗?
事实上,不管信不信,既然大郎都这么说了,杨夫人只能放人,当然,等崔清到府门口准备上马车时,婆母的心腹丫头翡翠正静静候着。
哪怕回娘家,也得带上一个夫家的丫头,崔清算是明白了。
这是她第二次出府,上次出门正值早晨六七时,这回她吃过午饭才离开,一路车水马龙,人声鼎沸,络绎不绝,她掀开一角窗帘,眼前仿佛一张栩栩如生的水墨古画,从泛黄的纸面浮出,大笔一挥,添上五颜六色的色彩,宽敞的黄土道上,两旁土坊墙之间,行人穿着白衫澜袍,头戴黑色幞头或干脆包块巾子,偶尔看到高鼻深目的胡人,还有骑着高头大马、身穿胡服的女人,顶着白脸红妆朝她一笑,这古怪的妆容,崔清竟觉好看得紧。
马车驶过一处拐角,耳边人声大作,叫卖声潮水般涌来,崔清仿佛回到从前的大卖场,那嘈杂声竟有异曲同工之妙。
“这是,东市?”马车沿着市场外围而绕,除了黄土灰尘的沉闷气息,她还闻到胡饼在火上烤软散发出的小麦香、旧时奶奶用的香喷喷的脂粉气、马车吱吱呀呀经过留下马粪的骚臭味、胡人的古怪口音,女子的娇嗔……。
24h,50“他又没用午膳?”崔十七娘秀眉微皱,“这都几日了,你们也不劝劝他。”
丫头苦笑道,“娘子也知道四郎的性子,最是执拗不过,哪能劝得住。”
“也罢,”十七娘素手抚过鲜嫩细长的柳叶,指尖沾上湿润的水滴,“午膳给我,我去寻他。”
崔府虽小,五脏俱全,后园挖渠成沟,聚水成池,点缀苍翠草木,鲜妍花丛,另有生趣,四郎心烦意乱之时,就喜欢往青池里扔石头打水漂,也不知从哪学的,十七娘一路寻过去,果然在池边寻到四郎和他小厮。
“四兄,”十七娘未至先道,“你看我带了什么来。”
崔四郎坐在池边,也不管衣角浸入水中,往后一瞥,兴致阑珊,“什么?”
池边奇石嶙峋,叠成两层,缝隙里杂草飘飘,十七娘绣鞋下不去脚,只能站在青石台阶上,轻声把她信中请托说了一遍,四郎听罢眉头揪成一团,怒道,“你怎么能!……十三娘她在府中处境本就不好,你还撺掇她出门,你到底有没有当她是姊妹!”
这话着实重了,十七娘登时包了两眼泪,却也梗着不哭,把食盒往地上一放,道,“自周富判斩之后,四兄就未曾好好进过食,十七虽小,却也知为家人分忧,更何况,大郎初来长安,正是人生地不熟,便请十三娘过府一探又如何?”
“你,唉……”崔四郎长叹一声,道,“罢了罢了,让我好生想想。”
送走了王瑞家的,崔清照常在府中练字,只是这一回她练的不是字帖,而是此案的线索与嫌疑人。
[单凭十七娘一面之词,很难做出判断,]退休刑警用词谨慎,[尤其在没有科学手段进行检测的时代,很难取证调查。]
“但是,凶手的手段也会更粗糙吧,”崔清揣摩道,“毕竟没多少人识字,杀人嘛,大部分都是新手上路。”
她提笔写下周五娘三个字,后面添加杀人时间、地点、手法、凶器等她已知的信息,而后是三名嫌疑人,以及他们的杀人动机和不在场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