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酆都鬼城·其十一

姜无岐不可自控地吻住了酆如归的唇瓣,后又笑道:“那我们须得寻一间隔音良好的房间,以免被旁人听了去。”

姜无岐是在勾画着他与自己的将来。

酆如归这般想着,拿羞红了的眼尾凝望着姜无岐,附和道:“定然不能被旁人听了去。”

俩人言谈间,再无声响从那相邻那房间传来,一切归于平静。

姜无岐揉了揉酆如归的额发,又关切地道:“倦了么?要歇息会儿么?”

酆如归吸食过血液后便容易疲倦,且这伤药为了发挥功效,亦会使人嗜睡。

是以,他微微颔首:“嗯,我有些倦了。”

他用双手双足缠住了姜无岐,懒懒地道:“无岐,陪我睡会儿罢,待睡醒了,我们再将常承安带去县衙。”

姜无岐合身拥住酆如归,温柔地道:“好罢。”

俩人抱在一处,上身全数身无寸缕,下身勉强齐整,远远瞧来,宛若一双交颈的鸳鸯。

几个弹指,酆如归便已沉入了睡梦之中。

他并未梦到前世之事,而是梦到了他与姜无岐的洞房花烛夜。

姜无岐以喜秤揭开他的红盖头,又递予他一盏合卺酒,他与姜无岐饮罢合卺酒,用过些吃食之后,姜无岐便会解去他的嫁衣,欺下身来。

不知姜无岐会不会喜欢他穿着嫁衣的姿容?

而姜无岐满覆柔情地望着酆如归好眠的模样,却并不入睡。

外间尚有那常承安,纵然常承安已被他挑断手筋脚筋,废去了一身的修为,但为求万全,他不能安心地入睡。

且常承安贵为望剑门门主,假若被其门中的弟子得知其被困于此处的讯息,定会杀上门来。

他本该寻一处稳妥之地,再为酆如归拔去匕首的,但并无这许多的功夫,即便酆如归修为深厚,身体异于常人,但他容不得酆如归受苦。

被一把锋利的匕首插入尚在跳动的心脏,哪里会半点不疼?

随着每一次的心跳,心脏都会被再割开些许。

他并不认为酆如归是为了让他心安,才扯谎,才一直道“半点不疼”。

因为酆如归显然是疼的回数太多,惯于忍耐了,才不半点不疼的罢?

如归……

他在心中低低地唤了一声,又将酆如归拥紧了些。

而酆如归则是一脸餍足地埋首于他心口,动了动唇瓣,犹如在品尝其嗜好的点心。

他一面提防着四周的动静,一面聆听着酆如归的心跳声,心下是说不尽的喜悦。

他这一生此前都在刻苦地练剑、修行,为了早日飞身成仙。

然而,飞身成仙这一目标其实只是随波逐流而已,师父自小便是这么教导他的,师兄弟们亦是日日努力地向着这个目标前进。

他从来不曾想过他之一生究竟有何意义,飞身成仙亦有何意义,他一直在按着师父所要求的行事。

他门中已有五百年未曾有人飞身成仙了,早已是上仙的师父殷切地期盼着他成为五百年后飞身成仙的第一人。

师父还曾暗中告知于他,他只需勿要荒废了修炼,便定能在百年之内飞身成仙。

于修仙者而言,如若飞身成仙,便能身处九霄之上,俯视众生,享有无尽的寿命。

而于他这些根本无关紧要。

他宁愿以一身的仙力在凡间惩奸除恶,去晦扬善。

如今,酆如归在他怀中安稳地吐息着,他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活着的意义。

他只有活着,才能将酆如归拥在怀中,才能与酆如归接吻,才能与酆如归行那会发出肉体撞击声以及床榻摇晃声之事。

他爱怜地吻了下酆如归的眉心,便阖上了双目,闭目养神。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他感知到有人靠近了他的结界,且人数不低于十五人。

须臾,有人欲要推开房门,用力推了几下却是推不开,其后,那人便提剑朝着房门劈了过去。

因有结界庇佑,那房门无一丝损伤,反是将那剑弹了出去。

那剑连累执剑之人倒地,片刻后,更多的人提剑去劈房门。

他们的修为于姜无岐而言一如蝼蚁,因此,那房门纹丝不动,他们又接连倒下。

可任由他们劈斩房门到底并非长久之计。

姜无岐思忖着,却听得酆如归含着倦意道:“有人来了么?”

酆如归的嗓音略微暗哑,似在撒娇,又似在闹别扭,使人迷醉。

姜无岐垂目一望,见酆如归困倦得连双目都睁不开,便道:“无事,你再歇息一会儿罢。”

“嗯。”姜无岐既说无事,便必然不会有事,酆如归便又放任自己沉入了梦乡。

就凭这些弟子的修为,他这结界纵然撑不了一年半载,撑个三五月决计不是问题。

但他却不敢放松,因为酆如归在他怀中,他须得将酆如归保护周全。

之前,若不是他身法不济,费了良久才从望剑门中取出常思远的干尸,离了酆如归的身过久,酆如归许便不会被那连翘偷袭。

他细细一回忆,酆如归已受了无数回的伤了,咽喉、心口、双手、双足……酆如归假如并非千年恶鬼,修为深厚,酆如归这具修炼出来的肉身假若一如凡人,他早已失去酆如归了。

他不由后怕起来,顿时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直觉得自己弱小无比,实质上与在房门外欲要破门而入的望剑门弟子并无差别。

望剑门弟子护不住他们的门主,而他则护不住他的如归。

他的如归……他的如归为何会心悦于他?明明他连护其周全都做不到。

又过了一个时辰,酆如归睡足了,睁开双目来,侧耳一听,莞尔道:“我之前半睡半醒,还以为自己是在发梦,却原来当真有人在门外。应当是望剑门弟子罢?毕竟他们的门主尚在我们手中。”

姜无岐不应声,低下首去吻上了酆如归的唇瓣。

酆如归伸手勾住了姜无岐的后颈,主动地松开唇齿供姜无岐采撷。

没有他作怪,姜无岐的吻甚为轻柔,仿佛他是一件百年难得的珍贵玉器。

他被吻得浑身酥软,一汪春水般铺陈于姜无岐身下。

姜无岐并未吻多久,便松开了酆如归,然后,又扯过了酆如归的衣衫,一件一件地为他穿上。

酆如归享受着姜无岐的侍奉,慵懒地打着哈欠,双手展开。

姜无岐为酆如归穿罢衣衫,又解下了其腰间那墨色系带重新系过,便自去穿衣了。

发髻早已乱得不成样子,酆如归随意地拿了根翡翠簪子,将发丝挽起,便下得了床榻去。

姜无岐已穿好衣衫,束好发了,将自己收拾妥当了,见酆如归要去穿那足衣,他蹲下身去,接过雪白足衣为酆如归穿上,又为其穿上乳烟缎攒珠绣鞋。

酆如归的脚趾一颤,双手不由自主地抱住了姜无岐的后脑勺。

待一双乳烟缎攒珠绣鞋穿妥,他才不得不放开了姜无岐,施施然地站起身来。

可便是在这时,原本紧阖的房门居然被破开了,瞬间冲入了近二十名望剑门弟子。

其中两个弟子见常承安颓然伏于地面上,身受重伤,气息奄奄,便将常承安扶了起来,往外头走去。

酆如归身形一动,倚在门边上,朝常承安并两个弟子笑道:“三位欲往何处去?”

而姜无岐则立在原地,望着疾奔过来的望剑门弟子。

他那结界并非是由这些实力远逊于他的弟子打破的,明显是常承安所为。

常承安只是蛰伏,绝非丧失了生志。

他扬声朝着酆如归道:“如归,小心常承安。”

常承安竟是张口,气若游丝地回道:“眼下老夫动都动不得,老夫与老夫这一十八名弟子俱是任尔等鱼肉,姜无岐你要这千年恶鬼小心老夫作甚么?”

常承安毫无中气,声音虚弱,好似是在讲遗言一般。

但姜无岐却是并不为其所迷惑,他飞身而起,掠过诸多的望剑门弟子,一掌击在了常承安后心。

没料想,他这一掌竟是受到了常承安内力的抵抗,所以常承安是练了甚么古怪的功法,即使被断去手筋脚筋,废去一身的修为,亦能在短时间内恢复到一定的程度么?

着实可怖,须得要了他的性命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