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忍不住反驳,“还没结婚。”
宋冽低低失笑,“假如我现在跟你求婚,你要不要答应?”
谢夕泽说:“结婚的人其实也不一定相爱。”
这段时间他习惯跟眼前的男人抬杠,这会儿虽然占据上风,嘴巴依然不饶人,好像非得要宋冽证明他有多喜欢自己。
宋冽去了客厅,很快把手机带进来,谢夕泽拉起被子盖过头,小声抱怨:“我不要看相片了。”
宋冽跟他解释:“可是相片里的你很爱我。”
宋冽庆幸谢夕泽曾经缠着他拍过那么多的相片,若非这样,他都没有底气和勇气,豁出一切来找回这个人。每次谢夕泽当着他的面拒绝他,事后唯一能依靠的东西就是里面的数十张两人的合照,宋冽用这些回忆,麻痹自己,催眠自己,现在不爱没关系,至少以前的谢夕泽爱他,只要爱过,他就有勇气等他回来。
凌晨四点,谢夕泽又做起了噩梦,靠在床头休息的宋冽察觉到,拉开灯,试图慢慢叫醒陷在噩梦里的人。
谢夕泽梦到了他爸和他妈妈,两个人来见他一面,说要接他奶奶过去,让他好好生活,他眼睁睁的看着爸妈带着奶奶越走越远,自己也要跟过去却怎么也追不上。
谢夕泽手脚胡乱挣扎,宋冽稳稳压制着,耐心又担心的一遍遍低声叫他的名字。
他烧得晕晕乎乎,脸上爬满泪水,宋冽看得心疼,低下头,用舌尖沿着眼睑一点点舔干净,“不哭。”
谢夕泽醒了,他大口大口的喘气,手脚得到解放后,整个人虚软在床里,而梦中真实的场景却让他的精神一直绷得很紧。
他说:“宋冽,现在几点了……”
宋冽看了眼手机,“不到四点半。”
谢夕泽果断起身下床,宋冽问他要去哪里。
“我去看看奶奶。”他连鞋子都顾不上穿,宋冽拉着他,“再等一个小时好不好,奶奶这时候没睡醒。”今晚折腾一宿,谢夕泽都没能睡着。
宋冽记得桂花奶奶是在谢夕泽生日过后的第三个星期离开的,这两天谢夕泽看起来总是心神不宁,他想或许和老人有关。
“不了,现在就去。”他光起脚就跑,宋冽只能拎起他的鞋子追过去。
谢夕泽停在老人房门外,“奶奶。”他敲了敲门,门没锁,一推就开了。
屋内窗户只开了一条不大的缝,刺鼻的腐肉味浓重的聚在房里,令人欲呕。
谢夕泽往床边靠近,“奶奶。”
宋冽刚打开灯,只见谢夕泽跪在床头,食指放在老人的静脉前,安安静静地说了句:“奶奶走了。”
桂花奶奶走的突然,甚至比上辈子早走了三个星期,这是宋冽始料未及的事,他第一时间看向谢夕泽,担心他情绪崩溃,不过小孩并没有哭闹,似乎被什么迷惑住,手脚打起哆嗦。
宋冽过去抱紧他,嘴唇抵在他的鬓角亲了亲,“别怕,有我在。”
缓了一阵,谢夕泽才转着眼,轻飘飘地说:“宋冽,我冷。”
“冷我抱你。”
“刚才我看到爸爸妈妈过来接奶奶了。”
宋冽低头看着老人平静的面容,“奶奶走得很安详。”
“嗯……”谢夕泽说完,抓着宋冽的手一放,本来想叫宋冽把他扶起来,因为他的腿实在没力气了,可话没出口,眼前变得昏昏沉沉的。他倒在宋冽的怀里,有点冷,也有点暖。
宋冽把他攥得很疼,谢夕泽盯着他的手腕子,就怕稍一不留神,手给宋冽捏断了。
他疼,却没喊,一路被宋冽拉回院里,水龙头冲了好大的水,宋冽把他按在墙上,接了水用力的擦着他印有唇印的脸颊,过程一句话都没说,似乎在忍着火气。
直到谢夕泽的脸被搓得发红,宋冽才停下手,跟他说:“小泽,别这样对我。”男人伏低姿态,眼神伤怀,话里更是带了点恳求。
回来的时候,宋冽忍了很久才忍住去找小姑娘麻烦的念头,他想这也许就是报应,上辈子小泽求他多看他一眼,如今是他求着对方,他明明想要的不是这样的相处,奈何他的小泽变了。
宋冽没办法去指责谢夕泽,能做的就是让男孩多可怜他一点,别再故意做出激怒他的事。
谢夕泽定定望着他,摇头说:“你这是何必。”
宋冽笑而不语,只是他的笑容实在算不得好看,糅杂了苦涩的味道。
谢夕泽十八岁当天,司机把宋冽提早订好的生日蛋糕从镇上取回来,时间还没到中午,桂花奶奶就喊他们多杀一只鸡庆祝,让他们今晚吃丰盛点的饭菜。
谢夕泽的脸上毫无喜色,时间一到,桂花奶奶没多久就要离开了。和老人相互的一个月,他感受到老人的好,心甘情愿照顾老人家,亲人团聚的日子还没享受多久,他却将要亲眼看着她离开。
杀鸡的活儿是宋冽和司机做的,桂花奶奶回头看到他捧着苦瓜脸坐在台阶上犯愁,一喊,问他胡思乱想什么。
老一辈的人很注重气氛,逢年过节,都很讲究有个喜庆的气氛才吉祥如意,小孙子生日到了是件值得庆贺的事,哭丧着脸算什么呢。
谢夕泽听桂花奶奶口气不大高兴,整理好情绪,也过去给杀鸡的两人帮忙。
鸡割过脖子后关在笼子里还挣扎了一段时间,石板上都是血,奶奶看谢夕泽活干得少,就让他去接桶水把地板冲干净。
谢夕泽脚步踉跄地跟过去,水没提上,宋冽就过来接手,看他状态不对,担心的问他,“是不是累了,进屋休息。”
谢夕泽这会儿思绪忧愁,没功夫躲避宋冽,更听不清楚他在说些什么。
桂花奶奶摇了摇蒲扇,说:“小宋,别太惯着孩子,他长大啦,总不能再把他当成小孩养。”男孩子粗养才像个样子,白白瘦瘦的,还不会干活儿照顾人,以后哪里能讨姑娘家喜欢呢?
谢夕泽回了屋,宋冽把石板冲干净也跟了进来,看他没精打采地趴在枕头,就过去,摸了摸他的头发,“怎么不高兴了?真的不想过这个生日吗?”
谢夕泽偏过头不看人,“说了你也不懂。”他不能把自己重生这样荒谬的事告诉他,也不想让他知道。
拍开宋冽的手,谢夕泽闭眼,“我睡会儿,别来招惹我。”
这副样子,倒和从前无异。
他这两天的脾气阴晴不定,宁愿避开宋冽,也很少对他闹脾气了。
宋冽勾勾嘴角,低声叫:“泽宝。”
一看,谢夕泽才沾了枕头就睡着,他这两天有心事,夜里没怎么睡。而宋冽却想,他的小泽是因为他的事在烦恼吗?
谢夕泽突然间压抑,受噩梦困扰,反反复复梦到十分不好的事,半夜时分发起了烧热。他惊醒后,口干舌燥地去客厅倒水喝,过了门槛没注意,摔了一跤,整个人趴在地板闷哼,把睡在沙发里的宋冽惊醒了。
“小泽。”宋冽翻身而起,屋内黑暗,他却准确地走到谢夕泽面前,把人打横小心抱了起来,放在沙发里坐好,转而去开了灯。
谢夕泽神思恍惚,宋冽赶紧过去抱了他,摸着他的手和脚,才发现很凉。
谢夕泽抱着膝盖,屁股垫在宋冽的枕头上,此时的他眼角很红,看上去非常可怜。
他目光无神地看着宋冽,张了张嘴,因为难受,眼角滑出一串生理泪水,“宋冽……”
他小声喊着,一如曾经受到委屈时,只在宋冽眼前露出的可怜模样。
他病了,心里病了,望着宋冽的眼神充满祈求,“你可不可以过来一下,抱一下我。”
“小泽,哪里不舒服?”宋冽说话的时候,完全让谢夕泽坐在他的怀里了,拢起男孩子细长的手脚仔细摸了个遍,谢夕泽在发抖,他就抱紧人,探到额头的温度,直觉他起了低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