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郡王世子救驾身亡,震惊天下。
完全被蒙在鼓里的皇帝李镶愧疚之余,下旨加封庆郡王为庆亲王,准许从同宗过继嗣子继承王位。
当然,没人对这位东华摄政王之外仅有的一位亲王表示羡慕,毕竟死的那个是独子,就算封了亲王位有什么用。
“所以,你可以放心了,没人会来救你,同样也没人会来杀你灭口,毕竟……你这个人本身已经不存在了。”秦绾捧着茶杯,心情极好。
被移到摄政王府地牢的李钦脸色简直黑透了,他完全可以想象身后那人会有的反应——因为是金銮殿上众目睽睽之下一剑穿心当场死亡,甚至不用担心他会泄露什么机密,这棋子弃得简直不能太放心!
“打草惊了一下蛇,暗卫已经找到了真正的世子,正前往营救。”秦绾继续道,“能救出来最好,万一又差错……反正世子是救驾而亡,庆郡王、不,庆亲王也只能接受了是不是?”
李钦咬牙,怒视着她。
“所以,你确定没话想对本妃说?”秦绾说道。
“左右不过是一个死,有什么好说的。”李钦一声冷哼。
“你若是合作,念在你也没真的害了什么人的份上,也不是不能给你一条活路。”秦绾淡淡一笑,“毕竟,在你的主子心里,你已经是个死人了,尸体也已经葬入了皇陵。”
“……”李钦沉默不语。
“改头换面,重新开始……真的不动心?”秦绾把茶杯放回桌上,轻飘飘地说道。
“王妃还真是了解人心。”李钦咬牙切齿。
秦绾勾了勾唇角,脸上闪过一丝嘲讽。算计人心,本就是谋士本职。尤其,她可是费心替他连后路都安排好了,这世上,能好好活着,总不会有想死的人吧。
“不过,你也把那人想得太简单了,我们身上都是有剧毒的,要是期限内得不到解药,一样会死。”李钦道。
“哦。”秦绾神色不动,活着说是一副早有所料的表情,打断道,“也就是说,本妃解了你的毒,你就合作?”
“别费心了。”李钦一声冷笑,“就算是苏青崖,也会有解不了的毒。”
“没关系,他最喜欢挑战。”秦绾嗤笑。
这世上的毒,从来就没有解不了的,只有来不及解和找不到药材两种,但是像鹊桥花被灭绝那样的事,不太可能发生第二次吧。
“本公子喜欢挑战,可不喜欢做无用功。”说话间,苏青崖从石阶上走下来来。
“你解不了?”秦绾诧异地回头看他。
“他根本不是中毒,而是中蛊了。”苏青崖面无表情道,“所谓定期服食的解药,只怕也不是什么解药,而是蛊虫的饵食。蛊虫吃饱了,自然乖乖寄宿于人体内不作乱,可一旦过期不喂食,饿极了的蛊虫能吃什么……可以想象了。”
听着他的话,李钦已经面无人色。要是中毒还好,大不了就是一个死,可中蛊……别说想象一下自己肚子里有只虫子会活生生啃食自己的内脏血肉的惨状,只要想到蛊虫的存在,就已经全身寒毛直竖了。
“蛊毒?”秦绾低语了一声,微微皱眉。
一直以来,她都以为这一串事都会和西秦有关,可和蛊毒能扯上关系的,却是北燕啊。
“急什么,你不是已经叫孟寒回来了吗?”苏青崖不在意道。
“也是。”秦绾点点头,随即,微微一顿,再看苏青崖的眼神也带了几分怪异,“我说,你特地跑到地牢里来,就是为了提前跟我说一声医不了吗?”
“顺便。”苏青崖一撇嘴,“上次抓回来的刺客没用了吧?给我一个。”
“你又要干嘛?试药?”秦绾纳闷。
“我要试试有没有办法做出那个摧心掌的掌印。”苏青崖道。
秦绾闻言,只是“哦”了一声,指指里面的铁栏:“你随意。”
苏青崖点头,轻飘飘地走了。
秦绾又看了还沉浸在恐惧中的李钦一眼,知道他这会儿肯定是不会合作的,想了想,先出了地牢。
然而,一进前院,就见喻明秋匆匆走过来,看见她,露出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不等她发问,直接开口道:“西秦使臣来了。”
“没有拜帖?”秦绾一愣。
按理说,西秦使者上摄政王府,怎么也不能像是串门子似的直接敲门求见吧。何况,这次出使的并非镇南王世子夏泽天,而是年仅十八的西秦七皇子夏泽宇和九公主夏婉华,之前和他们无冤无仇无纠葛,连面都没见过。
“这位皇子殿下没摆仪仗没穿王服,只带了一个小厮,像是怕被什么人发现似的,所以属下擅自做主,将人放了进来,王妃要见吗?”喻明秋道。
“王爷呢?”秦绾想了想道。
“王爷进宫去了,而且……”喻明秋迟疑了一下才道,“七皇子指名要见王妃而不是王爷。”
“去看看。”秦绾诧异地一挑眉,倒是有几分新奇。
虽然诸国皆知东华摄政王妃参政,可也不会有外人觉得她能凌驾李暄之上,只怕多半人都是觉得李暄娶了圣山无名阁主为王妃,等于凭空多了个不会背叛的智囊。
走进门之前,秦绾先打量了一下客厅中的七皇子。
少年唇红齿白,文质彬彬,穿了一身书生袍,看起来和夏泽苍、夏泽天完全不像是兄弟的感觉。不过……秦绾的目光在他身后的小厮身上一扫而过,唇边也泛起一丝哂笑,随即跨过了门槛。
“见过王妃。”夏泽宇起身一抱拳,说话也显得斯斯文文的。
“七皇子客气了。”秦绾一摆手,在主位上坐下来,喻明秋自然地站在她身侧。
“突然上门拜访,打扰王妃了。”夏泽宇歉然道。
“好说。”在秦绾的示意下,聆风进来将桌上的冷茶换了一遍,又送上几叠精致的点心。
“多谢王妃。”夏泽宇腼腆地笑了笑,拿起一块水晶梅花糕咬了一口。
“七皇子是第一次来东华吧?可曾去安国侯府探望了明和郡主?”秦绾漫不经心地开口道。
“明和出身镇南王府,与我并不相识,派人送礼就足够了,亲自探视还是免了。”夏泽宇神态自若道。
“到底是同宗兄妹,明和一个人在异国他乡,也怪可怜的,皇子若是不忙,陪着说说话也好,至少可慰郡主思乡之情。”秦绾浅笑道。
“王妃……说的是。”夏泽宇的笑容也不禁僵硬了一下,只能暗自腹诽。
这算是关心夏婉怡?你要是真关心她,至于再她脸上弄个这样的标记吗?这样的西秦耻辱,谁想见啊!
然而,秦绾又东拉西扯了半天,从旅途见闻说到京城周边的名胜古迹,就是不问夏泽宇的来意,
要说镇定养气的功夫,夏泽宇毕竟还年轻些,慢慢地开始有些沉不住气,脸上也带出了几分焦躁,反倒是他身后的小厮轻轻地拉了拉他的衣袖。
夏泽宇怔了怔,仿佛是被浇了一盆冷水似的,又恢复了清明。
“说起来,太子殿下倒是对七皇子极好的。”秦绾忽然道。
“啊?”夏泽宇不解,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心地道,“皇兄对待兄弟确实挺好的。”
这话倒也不算虚言,不像北燕诸皇子夺嫡的乱象,西秦太子夏泽苍一支独大,又有镇南王府的支持,在朝中无人能掠其锋芒,连老皇帝都渐渐失权,几个皇子更是摆设。既然没有威胁,夏泽苍自然也乐得大方,除了不给实权,对待那些皇子们的确很不错。
“确实,若不好,也不会委屈了童颜前辈一把年纪了还扮成小厮护持左右。”秦绾笑道。
“什么?”夏泽宇一脸的茫然,想了想,品味了一番她话中的意思,下意识地转头去看自己的小厮。
“王妃,您说他是童颜?不老童颜?”喻明秋失声道。
“是啊。”秦绾轻描淡写地点头。
“可、可是我听说童颜都七十多岁的人了啊……”喻明秋震惊地看着那小厮。
眉清目秀的,怎么看都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虽说进门时他也看出这少年武功不弱,可夏泽宇毕竟是西秦皇子,单身上门,带个高手侍卫也在情理之中。
“不然怎么叫‘不老童颜’。”秦绾不以为然地回了一句,又道,“是吧?童前辈。”
“小姑娘倒是好眼力。”小厮笑了笑,忽然间,同样是这张脸,这身衣服,可给人的感觉却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那是一种无形的气势,属于绝世高手的风骨气度。
喻明秋的脸色很严肃,一手握住了紫渊剑的剑柄。
六十多年前,武神墨临渊退隐无名阁,没了他的压制,往后的二十年里,江湖上百花盛放,确实出现了一大批很有天分的高手,童颜就是其中最出彩的人之一。他十四岁出道,五十四岁退隐,整整四十年,容颜丝毫不改,羡煞了无数女侠,这也是“不老童颜”这个名号的由来。
然而,这会儿客厅里除了几个不会武功的侍女,只有他们四人,谁知道失踪二十年的童颜现在的武功到了什么境界?
秦绾轻轻一笑,摆摆手,示意喻明秋放松。
“不用这么戒备,老夫不是来当刺客的。”童颜一声哂笑,弹了弹衣袖,在夏泽宇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