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请太子殿下吃下去,务必要吃得一点不剩哦。”秦绾道。原本蝶衣是打算亲自灌的,可李钰这个样子……自己动手也太委屈了!到底是谁折腾谁啊。
小主事捧着碗,心跳有点快。
“放心,不是毒药。”秦绾看出了他的想法,嗤笑道,“怕的话,可以先请示一下摄政王。”
“是是,郡主放心,卑职一定会让废太子将郡主的心意全部吃下去的,绝对不会浪费。”小主事赶紧信誓旦旦地道。
刚刚他肯定是魔怔了,长乐郡主要废太子死,哪里用借他的手,何况,谁家的毒药要吃这么一大碗粉末的?大概就是折腾折腾人的吧,不过这粉末看起来亮晶晶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用水冲了行不行?粉末比较难灌啊……
“这东西不溶于水的。”秦姝好心地提醒了一句。
“哦。”小主事挠挠头,也没想太多,反正郡主要废太子吃,灌就是了呗。
“郡主……”虞清秋忍不住道。
“我们走吧,这地方实在待不下去了。”秦绾苦着脸道。
脏还能忍,但实在太臭了啊……
虞清秋动了动嘴唇,还是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重新戴上了斗篷的兜帽。
一行人出了天牢,呼吸到新鲜的空气,才算是舒了口气。
虞清秋脚步一个踉跄,差点一头栽倒,幸好秦姝拉了他一把。原本他也就是刚刚能下床走动,地牢里潮湿阴冷,空气混浊,待久了自然影响身体。
“先回去吧。”秦绾摇摇头,和蝶衣上了车,秦姝也坐上了车夫的位置。
虞清秋坐在他对面,等马车走出一段才道:“郡主,那是什么?”
“嗯?”秦绾原本在想事,回过神来,却没听清他问的是什么。
“在下是问,郡主给他吃的是什么东西?”虞清秋重复了一遍。
“那个啊,我的随葬品。”秦绾轻描淡写道。
“……”虞清秋张嘴,合拢,几次反复都没说出话来。
就算知道眼前的女子,内里是欧阳慧的灵魂,可“我的随葬品”这种话说出来,不会太惊悚吗?
“我把自己的身体烧掉的时候就发过誓了,总有一天要让李钰把那些东西吃回去。”秦绾看了他一眼,慢吞吞地道,“你看,我还怕整块的玉佩玉石不好下咽,让姝儿忙活了半天,全部都磨成粉了,本小姐很体贴吧?”
“郡主……这又是何必。”虞清秋叹了口气,知道了真相,他也实在不好说她做得不对。
“先生放心,我可没有什么恨他入骨要报复的心思,只是,既然发过誓了,总得要完成的。”秦绾笑笑。
虞清秋沉默不语。
“倒是先生,不如再考虑考虑?做本小姐的总管虽然有点大材小用,不过……待遇从优。”秦绾笑道。
“能做姑娘总管的人选有很多。”虞清秋不为所动。
“有最好的在眼前,我为什么要屈就次一等的?”秦绾不以为然。
虞清秋苦笑,最好的?他算什么最好的!
“不能失败一次就丧失了信心啊。”秦绾叹了口气,诚恳道,“打开天窗说亮话,虞清秋,不管怎么样,我需要你活着,而且活得很好。”
“需要?”虞清秋一怔。
“冉秋心。”秦绾只吐出了一个名字。
“师妹……怎么了吗?”虞清秋更奇怪了。他知道之前冉秋心想要做宁王的谋士,却被秦绾气得不轻,最后因为集贤令的事匆匆返回了智宗。不过,冉秋心虽然还嫩了点,但也是有真才实学的,眼光尤其好,就凭她直接选中了宁亲王就看得出来。但是,只是想做宁王的谋士,不至于让秦绾如此记恨吧?
“这世上不需要第二个欧阳慧,尤其是在我的地盘里。”秦绾冷然道。
虞清秋微一思索,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谋士和明主,原本就是相辅相成的,就算冉秋心没有爬床的心思,李暄更不会对她有旁的意思,可哪位当家主母看到自己丈夫和另一个女子密谈到深夜不会觉得膈应的?何况,秦绾自己就是个足够出色的谋士,完全不需要再有一个冉秋心出现。
“何况,冉秋心的心太大了。”秦绾一声冷笑。她对李暄没有男女上的意思,可她却想李暄把她奉为谋主言听计从——李暄这样的男人,就算没有她,又怎么可能对一个谋士言听计从!
“师父老来得女,自然是娇惯些。”虞清秋只能说道。
要说他虽然是天机老人唯一的弟子,但也没和冉秋心关系有多好,年纪差了十几岁,冉秋心记事的时候,他已经出师了,只是,他是天机老人养大的,对于恩师唯一的女儿,于情于理总该关照些的。
“我只有一个要求。”秦绾看着他,缓缓地道,“智宗下一任宗主、下下任宗主,决不能是冉秋心。”
言下之意,虞清秋必须继承智宗,并且培养出一个合格的继承人,而不是再把宗主之位传给师妹。
圣山三十六宗门,虽然杂学很多,比如隐宗最适合做斥候,医宗培养出的大量医者,不需要都是苏青崖那样的神医,只要普通大夫,进入军队成为军医,就能大幅减少战争的伤亡。但是,秦绾最看重的却是智宗,因为……智宗培养的,是治世的人才,大者如虞清秋,有治国之才,小者如普通弟子,至少能治理一郡一县之地。所以,秦绾绝对不容许智宗落入一个和她不对盘的冉秋心之手。
“我知道了。”虞清秋无奈地一笑道,“既然如此,在下愿意周游天下,寻找可造之材,培养弟子。”
“……”秦绾翻了个白眼,这是打蛇随棍上了是吧?
就知道,虞清秋没这么好搞定,表面上温温吞吞的好脾气,其实就是一潭水,看着好欺负,可拿刀怎么砍怎么切,都是那副模样,从不改变。
“小姐,我们是回苏宅吗?”外面的秦姝问道。
“不,先回府,换衣服。”秦绾叹了口气。
虽然没沾上秽物,可心里总觉得那股气味留在衣服上没有散去。
不过,她也有点好奇,李钰也罢了,毕竟他不是每天都这么疯的,可江涟漪……这绝对是不能自理了吧,大牢里也不可能有人伺候她,那吃喝拉撒是怎么解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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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钰被关在天牢最底层,当然,牵涉到谋逆事件中某些尚未处斩的人也同样关在这里。
刑部尚书闵行远还在勤政殿议事,长乐郡主要去看看废太子,自然是没人敢拦的,这位可是摄政王妃,比未来的皇后更尊贵!
虞清秋的身体才刚好些,所以秦绾难得地坐了马车出来,跟着的人只有蝶衣和秦姝。她是欧阳慧这件事,暂时还不打算让更多的人知道。
下了车,秦绾吩咐秦姝扶着虞清秋,顺手递了一件连帽的黑色斗篷过去:“地牢阴冷,先生还是披上吧。”
虞清秋沉默了一下,还是接过来披上了。
秦绾顺手拉下兜帽,遮住了他的脸。
虞清秋不禁叹了口气,地牢阴冷不假,所以他今天才格外多穿了一件衣服出来的,斗篷,还是连帽的,他该庆幸秦大小姐没有恶趣味地拿块布让他把脸蒙上吗?
想必地牢里关着的某些人看他这个始作俑者之一居然还好好地在秦绾身边出现,怕是撕了他的心都有吧,或者还会怀疑根本他一开始就是秦绾的内应。
“郡主请,牢里阴暗潮湿,郡主多担待。”一个主事点头哈腰地在前面带路。
“无妨。”秦绾点点头,又道,“本郡主与废太子有些话想说,可方便吗?”
“方便倒是方便。”小主事犹豫了一下才道,“只是,犯人未必能听得懂……”
“什么意思?”秦绾一怔。这些日子她还真没关心过李钰的现状,不过,好歹他是天家血脉,就算是因为谋反才关在这里的,可刑部的狱卒还没那个胆子折腾他吧?
“不不,卑职当然不敢对皇家子弟折辱,只是……废太子是昏迷着被送进来的,醒了之后……那个……”小主事苦着脸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小声道,“这里就有点不正常了。”
“他疯了?”秦绾目瞪口呆。
李钰……居然被她吓疯了?这实在是……太不经吓了吧?
“不,比起疯,更像是傻了。不对,傻了也不是这样……”小主事纠结道,“郡主……还是自己看看吧,卑职实在是说不清楚。”
秦绾一挑眉,倒是有几分好奇。
顺着台阶往下走,大门重新合上,黑暗中,就算有火把照明,也觉得阴暗湿冷,很不舒服。
这座大牢是用来关押重犯的,基本上,进来的人,就再也没有机会出去了,要是真出去了……就是直接去刑场了。
“郡主!长乐郡主饶命啊!罪臣真的是被迫的!”猛然间,一间牢房里的犯人看见他们,飞快地扑了上来,整张脸都被卡在了两根铁栏之间,似乎想拼命让自己挤出来。
“郡主,这位是原户部尚书荀嘉义,旁边的是他的家人。”小主事很有眼色地介绍。
秦绾沉默了一下,虽然从前她和李钰一系的荀嘉义打交道并不少,可她第一眼也没认出来这个穿着囚服、长发遮脸的脏鬼是谁。
天牢,还真是磨人啊,至少荀嘉义那一身标志性的肥肉已经完全不见了踪影,快瘦成竹竿了。
“郡主不必理会这些死到临头的家伙,这边请。”小主事赶紧道。
秦绾“嗯”了一声,就目不斜视地走过。
跟随李钰谋反的人,宫变那日就死了不少,剩下的,无关紧要的也直接处决了,只有像荀嘉义等几个位高权重的才先羁押在天牢中,需要照例审问一番。当然,也就是早死几天和晚死几天的区别罢了。
“先生是否不忍?”走过了那一段,秦绾一声轻笑。
毕竟,那张最重要的证据,血字盟书是虞清秋带头,逼着众人签下的。
“成王败寇而已。”虞清秋沉默了一下才道。
“非战之罪。”秦绾倒是觉得挺同情他的。
真不是虞清秋做得不够好,而是……谁也没想到江辙为了给爱人和亲生女儿报仇能疯到这个地步……
“郡主,就是前面了。”小主事说道。
李钰怎么说也是皇子,摄政王没交代他们怎么做,刑部也不好擅自主张,闵行远倒是问过一句,不过李暄只说按例行事……可天牢从来没关过谋反失败的太子啊,哪有例可循?
于是,闵行远想了好半晌,决定既不优待,也不苛待,就是在天牢最里面收拾了一间还算干净的牢房给李钰,当然,凡是犯人不该有的东西,那是一概没有的。
反正,等摄政王想起来怎么处置废太子了再说。
秦绾缓步上前,透过栅栏看见里面的一切,不由得惊讶地道:“把他们俩关在一起?”
“是啊。”小主事点头道,“先是朔夜将军把昏迷的废太子送来的,三天前,摄政王又派人把这个……送了过来,说他们既然是夫妻,就该患难与共。”
秦绾很无语地看着那铺着稻草的石床上的一坨……实在不知道该叫做什么玩意儿的东西。
“还好不是我干的,让我来人肯定死了。”秦姝的语气中是满满的崇敬。
“唐少陵干的?”秦绾问道。
“嗯!”秦姝用力点点头,很天真地道,“公子动手,我观摩的,公子还教我从哪里下刀不会致命。”
“以后少跟他学。”秦绾抽了抽嘴角,又给唐少陵记了一笔。
自己变态已经够了,不要带坏人家好好的女孩子!被教成女变态怎么办,你娶回家吗?
“知道了,小姐。”秦姝乖巧地答道。
秦绾已经知道,这兄妹俩打起架来狠绝,但长这么大就是习武、做任务,根本不接触外人,性子其实都单纯得跟白纸似的。
“蝶衣?是你吗?”就在这时,牢房内传来李钰惊喜的声音。
秦绾一怔,看了那小主事一眼。不是说傻了?这不是挺好的?说话有条有理,连蝶衣都认识……咦,不对啊,认识才不正常!
李钰,到了这个时候,看见蝶衣会如此惊喜?不是应该愤怒或者惊恐吗?就算是愧疚都说得过去,惊喜……果然是疯了吧!
“李钰?”秦绾上前道。
“你是?”穿着囚服的李钰站在那里,居然给人一种温雅公子的错觉,但眼里的疑惑也是真实的。
“这位是长乐郡主。”小主事显然已经习惯了李钰这个状态,毫不意外。
“奇怪,朝廷什么时候有位长乐郡主了?你是哪位皇叔的女儿吗?怎么跟蝶衣在一起?”李钰一连几个问题甩过来,又道,“不过,你既然是郡主,就跟父皇说说,儿臣不知道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一觉醒来就被关入大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