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珍咬牙不语,就算当时热血上涌昏了头,过后被压上花轿,一路上她也就想明白了,就算不知道秦绾是怎么做到的,但这天的事,绝对是秦绾安排的,为的就是报复她们母女!
“唉……”耳边掠过一丝悠悠的叹息。
“谁?”秦珍一惊,厉声喝道。
“小姐?”彩霞被她吓了一跳。小姐……该不会是伤心过度,魔怔了吧?
“有人,明明有人的。”秦珍抓着她的手喊道。
“小姐,没有人啊,真的没有。”彩霞都快哭出来了。
就在这时,彩霞忽的一声闷哼,一言不发地昏倒在地。
“是谁?出来!”秦珍慌乱地四处看看,拿起一支龙凤烛,火焰朝着大门。
“唉,这还是我那个端庄贤淑,温柔大方的二妹吗?”幽幽的声音却从窗口传来。
秦珍猛地转身,龙凤烛的火焰在空中画出一道红光。
只见秦绾一身劲装,曲起一条腿,姿态优雅地坐在敞开的窗台上,手里居然拿着一袋零食,空气中隐约飘过蜜饯的甜香味。
“你怎么来的?”秦珍道。
“走进来的。”秦绾一耸肩,拿了一块苹果干放进嘴里,看着她又道,“我说,能不能把你手上那玩意儿放下?别弄得我好像是偷香窃玉的采花大盗,你要誓死保卫贞操似的。”
秦珍虽然恨极了眼前的人,但听到这句话也不禁抽了抽嘴角,慢慢地把龙凤烛放回原处。
一来,她不认为秦绾会直接杀了她,二来,如果秦绾要杀她,别说一支烛台,就算给她一柄神兵利器也是白搭。
“这才乖。”秦绾笑眯眯地点点头。
“你来干什么?看我笑话?”秦珍冷笑道。
“是的。”秦绾坦然点点头。
“……”秦珍无言。
秦绾如此坦白,她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好一会儿,她才问道:“是你陷害我娘?”
“说陷害……太过了吧。”秦绾笑笑道,“药是祖母给的,下药的人是祖母找的,关我什么事?”
“不可能!”秦珍脱口而出。
祖母……祖母怎么会如此对待娘亲和她!
不对,老太君确实说过,想让贺晚书进宁王府,让秦瑶进端王府,也好帮忙固宠,不过她拒绝了之后,祖母也没再提起过这件事。难道是祖母依旧打着这个主意?也不对,今天中途离开的不是秦瑶,是贺晚书!
而且,贺晚书回来的时候神态轻松,完全不像是想去勾引端王的模样……要说贺晚书敢给端王和母亲下春药,打死她都不信!
“信不信由你。”秦绾笑眯眯地说了一句,顿了顿,又补充道,“祖母老了,一个深宅妇人,能影响多大事?要说父亲,我对父亲的影响力绝不弱于祖母,而我还很年轻。你说,贺家会怎么选?”
秦珍闻言,像是见了鬼似的瞪着她。
秦绾继续笑,虽说现在还只是贺晚书,但明天就是整个贺家了,他们也没第二条路可走了,再说,她这条路,既不是死路,也不是泥泞难行,反而是一条康庄大道。贺家又不傻,为什么不走?
老太君,不过是一个出嫁的姑奶奶罢了,若是帮衬不了娘家,谁还理她!
“你不怕我说出去?”秦珍说完,心头却一凛,秦绾告诉她这些,该不会是有灭口的打算了吧?
“想什么呢,我怎么会杀自己的亲妹妹。”秦绾失笑道,“只是,二妹可要想清楚了,今天的事一旦透露出去,端王府和安国侯府都颜面扫地,你以为……我不杀你,你就有好日子过?陛下的雷霆之怒你消受不起,就连爹爹……如果爹爹彻底放弃了你,你就连拉拢安国侯府这点最后的利用价值都没有了,那么……太子和端王会让你活着占据着端王妃的位置?”
“杀了我,岂不是更和安国侯府成了死仇?我毕竟是爹爹的亲生女儿!”秦珍咬牙道。
“哪有人杀你?”秦绾一脸诧异地看着她,“端王妃病逝,端王哀痛不已,迎娶安国侯府三小姐为继妃,不是一样可以拉拢安国侯府?”
“你!”秦珍气急。
“对了,还有一点,就算你说这是我陷害的,也不会有人信的。”秦绾最后提醒道,“诽谤朝廷郡主是要坐牢的,古县有个女匪,刚刚才放出去呢。”
秦珍死死地盯着她,只觉得咽喉隐隐传来一丝腥甜的味道。
还不吐血?这个心理素质可比张氏强啊……秦绾耸耸肩,叹了口气道:“还有,毕竟你是张氏的女儿,还是告诉你一声吧。张氏得了失心疯,被爹爹关进小院了——对,就是姐姐我住过的那个小院。爹爹如今正在和祖母商量,给我们找个什么样的继母呢。”
“你说什么?”秦珍失声道。
“所以,你、秦桦、秦珠……现在都变成庶出了。”秦绾微笑道。
“噗——”秦珍再也忍不住,终于喷出一口血来。
果然,还是事关自己的利益才会痛苦,嫡女变庶女,就是不知道端王听到这个消息,会不会顺便把秦珍也贬为侧妃?
“好了,我走了,二妹,就好好做你的端王妃吧。也不知……还能做几天?”秦绾吃完蜜饯,随手丢了纸袋,拍拍双手,翻下了窗子。
秦珍背靠着墙壁,身子慢慢滑落,最后跌坐在地上,脸上一片失神。
报复,这绝对是秦绾的报复!
然而,自己现在,还能如何?
看着嫁衣上鲜红的血迹,还有几处不明的污迹,她不由得一声惨笑。
果然是报应啊!
“出完气了?”出了端王府,李暄很顺手牵上秦绾的手。
“不算吧,就是完成一件事。”秦绾摇摇头。
重生的第一天,她就对自己说过,会替真正的秦绾报仇,今天终于做完了这件事,倒也说不上高不高兴。毕竟,她本人和张氏母女真没那么大血海深仇的,张氏和她的几个子女的挑衅,在习惯了谋算怎么扳倒一个皇子,怎么谋夺一支军权的秦绾眼里,连小儿科都算不上。
真正跟她有仇的,是李钰,连端王和江涟漪都不太够得上,他们最多也就是个帮凶罢了。
“我刚刚去看了一眼李钧。”李暄忽然道。
“他去干嘛了?”秦绾随口问道。
“……”李暄的表情都抽搐了一下才道,“他去后院随便找了个侍妾,然后……才脱衣服,就吐得稀里哗啦的。”
“……”秦绾扶额,眼睛里却闪着小星星,“然后呢?”
“然后,那侍妾就被拉出去杖毙了。”李暄道。
“我比较好奇,他现在还行不行?”秦绾摸着下巴道。
“就算行,难道他要一边吐,一边上女人吗?”李暄无语道。
“不上女人,可以上男人呀。”秦绾一脸的理所当然,“就算真不行,至少还可以被男人上嘛。”
“……”连李暄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的话了。所以说,你把雄娘子送给了端王?要不要这么贴心的大姨子!
后面跟着的荆蓝和莫问互望了一眼,默默抹汗。
大小姐……真心强大!
好好的婚事,办得跟个丧事似的。
秦建云真心觉得自己的涵养极好,才能依旧顶着一张笑脸宴客,直到把最后一名宾客送出门,才彻底阴了脸。
后院那里,秦绾宣称了夫人病了,不便待客,自己一手操办,反正这里也没人多待见张氏,自然是不在意的,也算是宾主尽欢。
等到喜宴结束,秦建云才传话说让她去祠堂。
“走吧,看热闹去。”秦绾大方地一挥手,带上了荆蓝和蝶衣,反正该看的她俩也都看见了,没什么好避讳的了。
祠堂里,坐在最上首的是老太君,下面是秦建云,张氏收拾整齐了,一身素服,全身上下不见一件钗环地跪在地上。
这种场合,自然是没有子女出席的份的,只是秦绾好歹是捉奸的那个人,避不开她,也就叫上了。
老太君看着张氏的目光像是淬了毒一般,让张氏低着头,浑身都在发颤。
“祖母,爹爹。”秦绾轻轻地叫了一声,就在下首坐了,眼观鼻鼻观心,一言不发。
暂时,这里没有女儿插嘴的余地,只要安安静静看热闹就够了。
“建云,这个女人做出这等不知羞耻之事来,你说如何处置?”老太君问道。
“自然是休了!”秦建云一声冷哼。
“不,老爷,你不能休了妾身,妾身是被人陷害的!”张氏说着,还死死盯着秦绾,满是怨毒,仿佛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指的陷害她的人是谁似的。
“绾儿,你怎么说?”老太君道。
“说什么?”秦绾抬头,一脸的无辜,“说,我没有陷害母亲?”
“胡闹!”老太君一瞪眼,喝道,“老身是问,你对这事是个什么看法,你母亲是不是当真被人陷害了?”
就算是老太君,其实也不认为秦绾能把张氏和端王凑一块儿去,这对她有什么好处吗?
“这个么,八成是有哪个寡廉鲜耻的女子想攀上高枝,准备算计端王的,不巧却让母亲生受了吧。”秦绾淡淡地说道。
她并不介意替张氏分辨几句,反正就算一口咬死张氏勾引端王,怕连秦建云也不信的。张氏已经失节,这才是最重要的,没有任何一个男人能平心静气地接受这一点。
就像是江涟漪,其实谁不知道她是被人陷害的?真信她和小和尚通奸的,也就是那些捕风捉影话本子看多了的老百姓了。
秦建云微微缓和了脸色,显然也同意这个看法。
“对了,我这个侍女和苏神医接触多了,也略微知两份药性。”秦绾指了指蝶衣,又道,“那屋子里有一股香味,是一种叫做‘春色’的媚药,无需入口,只需打开瓶盖,散发的香味就能让人中招。”
一句话出口,老太君顿时脸色大变。
春色?她当然知道。不久之前,就从她手里送出去一瓶。
老太君一向喜欢贺晚书温顺听话,此刻却不尽心惊,难不成这丫头看上的是端王?听说她半途出去过,该不会是……下了药才发现夫人来了,赶紧离开,才导致了后面发生的事?
想着,老太君不禁面色发白,整个人都晃了晃。
“母亲,您还好吧?”秦建云吓了一跳,赶紧扶住老母亲,心下也有些愧悔,真不该为这等肮脏事惊动老母亲的啊。
“没事。”老太君只觉得舌根都在发苦,却还有苦说不出来。
她自以为看清了一切,可真要如此,她也不能说出口。
贺晚书手里的春色是她给的,她还是贺家的女儿,要说不是她指使贺晚书去爬端王的床的,谁信?总不能她直说:我叫晚书去勾引宁王,谁知道她居然自作主张去勾引端王了。
脸还要不要了?
这种事一挑明,只怕儿子都要和她有心结了,为了一个已经失节的张氏……不值得。如今之计,也只能牺牲张氏了。
秦建云又替老太君捶了捶背,见她确实无恙,这才放下了心。
“老身……还是先回去休息了,这个女人,你看着处理了吧。”老太君也不想再看张氏的眼睛,扶着侍女的手匆匆走了。
秦建云沉着脸送走老母亲,回头盯着张氏,寒声道:“明日我就写休书与你。”
“不!老爷,你不能这样,一日夫妻百日恩,我们十八年夫妻啊!”张氏往前一扑,抱着他的腿哭嚎。
“走开!”秦建云像是甩开什么脏东西似的,一脚踢开她,脸色也更难看了。
“老爷!”张氏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还想爬回去。
秦绾一个眼色,蝶衣上前按住了她,手劲微吐,就让她动弹不得。
“秦绾,你这个贱……”张氏一句话还没说完,蝶衣一指点了她的哑穴。
“爹爹,女儿以为,休妻,不妥。”秦绾上前道。
这话一出,就连还在拼命挣扎的张氏都愣住了,呆呆地看着她。
“怎么不妥?”秦建云黑线,难道他能当这事没发生过吗?
“爹爹,你也听见母亲……”秦绾道。
“别叫她母亲,她不配!”秦建云怒道。
“是。”秦绾从善如流地改口道,“张氏那张嘴,爹爹您也听见了,要是休了她,她回到张家,说什么败坏安国侯府名声的事,却如何是好?”
“这……”秦建云顿时说不出话来。
许久,他才问道:“那依你之见,怎么办?”
“张氏失心疯了,爹爹宅心仁厚,依旧愿意养她一辈子,想必张家也没什么话好说了吧?”秦绾一耸肩,轻描淡写道。
张氏闻言,猛地抬头,看着她的眼神凶狠无比。
秦建云还在低头沉思,没注意这边,秦绾微微一笑,朝张氏露出一个嘲讽的表情。
你不是说秦家大小姐有疯病吗?害得一个如花少女在小院里关了一辈子,郁郁而终。而她既然占了这个壳子,总要替她报个仇的。
所以……九泉之下的秦大小姐,我让害你的张氏后半辈子过和你一样的日子好不好?
至于另一个害你的秦珍……秦绾一耸肩,算算时间现在应该是洞房花烛了,就是不知道,那两人吐完了没有?
放心,秦珍将来的日子绝对是精彩无比,你在下面,没事就可以看看端王府的好戏的。
而秦桦和秦珠,当时年纪还小,也没什么城府,张氏并没有告诉过他们自己的手段,只是习惯性地欺负一下疯了的姐姐,虽然可恶,却也罪不至死,若是他们识相,她教训完之后,倒也不是不可以留他们一命。
当然,旧账归旧账,新账归新账,她替原主的报仇是到此为止,不过秦桦和秦珠要是还不知死活来招惹她,就没那么好过了。
“就按你说的办吧,张氏疯了,明天把她关进院子里,派人看守。”秦建云道。
“是。”秦绾点头。
秦建云没说是哪个“院子”,但谁都知道他说的是哪个——秦绾曾经住了十几年的那个。
“不过,女儿明年就要出阁了,几个姨娘又扶不起来,中馈怎么办?”秦绾问道。
秦建云一时也哑口无言。当然不止是中馈那么简单,不然随便找个老实的姨娘,按部就班,也没什么大事。最重要的是,妾是没有诰命的,如何参加那些贵妇人之间的交际?就像是要办个宴会,没有女主人,怎么招呼女客?让一个妾出面?安国侯府不要脸,客人们还要脸呢!
“爹爹反正还年轻,再娶个母亲也无妨的。”秦绾笑道。
“这……”被女儿这么说,秦建云也不禁老脸一红,但还真有几分心动。只是……要娶妻的话,自然要把张氏贬为侧室,张氏都疯了,想必也没人反对,张家那边,张氏失节,量他们也不敢反对。然而,一旦把张氏贬为侧室,那秦珍秦桦秦珠三个顿时就变成了庶出,将来安国侯的爵位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