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如果于掌柜愿意,可以继续做明月楼的掌柜,一应经营,本小姐都不会干涉。”秦绾认真道,“除了买下明月楼的价钱,以后明月楼的所有收益其中两成,还是你的。”
“多谢小姐看重。”于湛有些意外,随即陷入了沉思。
秦绾淡淡一笑,她刚刚问江辙会不会插手,也算是一个小考验,如今看来,于湛不但眼光好,人品也不错,是个值得留住的人才,她的产业也不少,还会越来越多,总不能每次都找李暄要人。
许久,于湛才凝重地开口道:“小姐说,不插手明月楼的经营,此话当真。”
“不妨立下契约。”秦绾答道。
“小姐是爽快人。”于湛有些佩服道。
这可真不像是闺中女子的作风,若是去经商,定然也会有所成就的。
“那么,于掌柜是同意了?”秦绾问道。
“是。”于湛点点头。
错过这一次,恐怕就真的没有机会了,何况这位大小姐开出的条件已经非常宽厚。
“那就立契约吧。”秦绾挥挥手。
荆蓝利索地拿来笔墨纸砚,提笔一挥而就,给秦绾过目后,笑着拿给了于湛:“这是根据刚刚小姐的意思写的,于掌柜看看有没有问题。”
于湛惊讶地看了她一眼,倒没有推辞,谢了一声就接过字据仔细看起来,随即就发现这契约字迹秀丽,语句凝练,条理清楚,该表达的意思全部清清楚楚,没有半分疑义。而这女子毫不思考地一笔写就,显然也不会是普通的侍女。
不过,于湛依旧谨慎地一字一句推敲过,确实没有问题,才工工整整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秦绾接过来,龙飞凤舞地签了字,这才笑道:“既然如此,明日本小姐派人到明月楼商谈具体事宜。”
收购明月楼也不是那么简单的,铺面的转让好说,但楼里的货物价值几何,却还是要细细清点过的。
“于某恭候。”于湛拱了拱手。
契约一签,他看秦绾也就更顺眼了,毕竟以后也算是自己人了。
顿了顿,他又迟疑道:“不知,尹家那里?”
“尹家的事,本小姐自会解决。”秦绾看着他道,“如果没有尹家捣乱,于掌柜……能重新撑起明月楼吧?”
“那是自然。”于湛很有自信。
只要没有背后那些下作的手段,单论经营,辉耀阁怎么也竞争不过明月楼。
“很好。”秦绾也满意。
执剑送了于湛出府,而那个装着凤栖牡丹玉饰的锦盒却被留在了小几上,仿佛被遗忘了一般。
“小姐?”荆蓝捧起了锦盒。
“收起来吧。”秦绾笑笑,情知这是于湛的谢礼,显然是不算在收购明月楼的价值里了。
“小姐,夫人和二小姐三小姐来了。”门外响起夏莲脆生生的声音。
秦绾怔了怔,心念一转,再想起之前执剑古怪的脸色,顿时就明白了他们的来意,微笑着起身迎了上去。
“绾儿现在可有空?”张氏走进门便道。
“母亲来了,自然是有的。”秦绾道。
“哇这套首饰好漂亮啊!二姐,是不是?”张氏还没借口,秦珠就先叫了起来。
荆蓝手里捧着锦盒还没合上盖子,闻言微微一皱眉,但此刻把东西收起来显然也不太合适。
秦珍被拉着看过去,目光中不禁闪过一丝惊艳。
“大姐,过几天二姐晒妆的那天,就用这个给二姐添妆好不好?”秦珠欢快地道,“这白玉最适合二姐清雅的气质了呢,戴上一定好看。”
“说什么呢!”秦珍轻轻地打了她一下,脸上微红,嗔道,“还有几个月呢。”
“哎呀,忙完太子殿下的婚事,不就是姐姐了嘛。”秦珠笑着,又拉了拉秦绾的衣袖,“大姐,我说得对吧?”
“三妹说笑了。”秦绾不动声色地从她手里抽回衣袖,又示意荆蓝把东西收起来。
“我哪里说笑了?不就是一套玉饰嘛,二姐还是亲妹妹呢。”秦珠噘着嘴道。
秦绾挑眉,有趣地看着她。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啊,她不过离开两个月,秦珠似乎就不记得自己在她这里吃过多少亏了。
“三妹别闹,那是大姐的心爱之物。”秦珍温婉地道。
“心爱之物谈不上,不过一套玉饰而已。”秦绾淡淡地道。
“就是,大姐最大方了。”秦珠点头道。
“只是……我与二妹关系虽然亲近,但作为姐姐,也没有给妹妹添妆几十万两银子的道理,本小姐又不是你们娘。”秦绾漫声道
“大姐怎么能这么说话?”秦珠生气道。
“你说呢?二妹。”秦绾根本不理会秦珠,只似笑非笑地看着秦珍。
“三妹,那是明月楼的镇楼之宝凤栖牡丹,实在太贵重了。”秦珍只能开口安抚。
要说明月楼最出名的三套首饰,凤栖牡丹、步步生莲、蝶翼双飞早年曾经公开展览过,那时秦珠还小,但秦珍已经记事,也央着张氏带她去瞧过,自然是认得的。
那三宝中,蝶翼双飞以二十万两的价格被前恭亲王买下送给王妃言氏,如今随着恭王府的抄没不知所踪,但凤栖牡丹的品质是最好的,所以秦绾说几十万两银子也不错。
秦珠愣了愣,不敢置信地看着荆蓝的背影。
“好了,娘有事找你们大姐,别跟着捣乱。”张氏说了一句。
秦绾淡淡一笑,不置可否。她可不觉得张氏不认识这套首饰。
“好嘛,我们不说话,等娘谈完了,再找大姐玩。”秦珠道。
“绾儿,这首饰?”张氏也有些迟疑,“刚才的客人,是明月楼的于掌柜吗?”
“是他,我买的。”秦绾简练地回答了两个问题。
“你买的?”张氏的声音也不禁响了几分,“凤栖牡丹……你哪来这么多钱?”
之前十几年,秦绾手里是一分银钱都没有的,而最近半年,虽然有梅花节的奖励,但远远不够,陛下的赏赐和她还回去的那些东西,也几乎是没有现银的,那她哪里来的钱?
“外祖父和舅舅给的呀。”秦绾睁大着眼睛,一脸的理所当然。
“……”张氏一呆,因为清河公主远嫁而来娘家远得几乎没有实在感,她一时才没想起来,秦绾也是有母族的,而且还是南楚的皇族,秦绾在南楚这么久,要说南楚太上皇有赏赐也是应当的,只是……想了想,她小心地问道,“给了……多少?”
“反正是很多。”秦绾皱着眉想了一会儿才道。
张氏无语。
很多是多少?能让你随随便便就买几十万两的首饰玩!
“绾儿,你还小,就算手里有点钱,也不能这么花,将来嫁出去了,只有自己的嫁妆最可靠。”张氏一脸的慈母面孔苦口婆心道。
“母亲说的是,所以,我买了几家铺子和田庄,以免坐吃山空。”秦绾乖巧地答道。
还几家铺子和田庄?张氏深吸了一口气,又问道:“绾儿你告诉母亲,南楚的太上皇到底给了你多少钱?”
“嗯……就是很多嘛。”秦绾笑眯眯地点点头,又道,“倒是母亲,找我有事?”
闻言,张氏的眼神微微一暗,但随即又染了笑,“这不是刚刚把姐姐的嫁妆整理出来,把单子拿给你看看,也老大不小了,嫁妆也该办起来了。”
“哦。”秦绾唇边泛开一丝笑意。
清河公主的嫁妆?秦绾用膝盖想都知道,张氏绝不可能乖乖吐出这么大一笔财富来,就让她瞧瞧,后面有什么手段好了。反正最近闲着也是闲着,找点乐子也好,总之……没有人,能吞了属于她的钱!
布置精致的房间里,摆着一桌丰盛的酒菜,只是气氛怎么看怎么古怪。
李钧已经一千一万次后悔,怎么就提出了一起吃饭这么个馊主意?艳冠京华他也是常客了,虽说身为皇子不该眠花宿柳,但应酬时在艳冠京华吃个饭,有漂亮的姑娘陪伴,肯定比酒楼舒适,而且真有什么事,艳冠京华的房间隔音很好,远比酒楼安全。
可是,从来没有一餐饭,吃得如今天般难受。
要是光吃饭还罢了,可秦绾却真叫了七八个姑娘来作陪。
李暄不停地往外放冷气,何况他身边就是秦绾,艳冠京华的姑娘们察言观色的本领一个个都炉火纯青,哪会不识相地凑过去自讨没趣,自然是都往李钧身边靠了。
只可惜,这艳福李钧自认消受不起。
眼前坐着的这两个,一个是他的长辈,还有一个,是他未婚妻的亲姐姐,在他们面前和女人肆意调笑……是嫌自己还不够讨人嫌么?
“怎么,饭菜不合胃口?听说端王是这里的常客,还是我点的菜不对?要不要再加一些?”秦绾笑道。
“不必了。”李钧黑着脸道。
“那么……是这些姑娘不合端王殿下的心意了?我叫人换一批好了。”秦绾点点头,自以为找到了原因。
“不用!”李钧深吸了一口气。
“你们怎么伺候的?一个个跟木头人似的。”秦绾又扫向边上的姑娘。
姑娘们一个个面面相觑,她们当然不是不会伺候人,但是……被一个女子看着她们和男人……这个,原谅她们脸皮还不够厚,调教的时候也没人教过这种情况该怎么办?
尤其,她们进来前还被关照过,这位小姐是端王殿下的大姨子……
这年头,做妓女也不容易好吗?
“那个……谁,弹个曲子唱个词助兴吧。”李钧终于挤出一句话。
“是,殿下。”几个姑娘也松了口气,只留下两个在一边倒酒,其他人搬来琴箫等各种乐器,开始表演。
“无痕公子的新词吧?”秦绾听了几句就笑了。
“大小姐和萧无痕关系不错?”李钧想了想问道。
“尚可。”秦绾如实道。
“这个人……”李钧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善意地提醒一下,“和萧无痕走近了,没有好处。”
“殿下觉得,是雪中送炭让人感恩,还是锦上添花?”秦绾问道。
“自然是前者。”李钧一愣,没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那么,殿下还有什么问题吗?”秦绾一摊手。
李钧茫然了一阵,再看她似笑非笑的表情,忽的明白过来。但就是明白了她的意思,才更觉得不可思议。
这个女人的脑子是怎么想的?她是想……将萧无痕收为己用?
李钧沉思着,顺手拿起边上的姑娘为他倒好的一杯酒一饮而尽。
“你知不知道他的名声有多糟糕?”李钧问道。
“那不是正好吗?”秦绾道。
“正好?”李钧睁大了眼睛。
“这代表着,几乎不用付出。”秦绾一摊手。
李钧愕然。
别说是他,从来就没有人从这个角度去考虑过萧无痕的价值。
十八岁的少年状元,才能当然是不用说——科举可不是考风花雪月,实务和策论至少占到七成。他名声糟糕到连功名都被全部取消,自然是不能为官的,甚至不能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人前。用他为幕僚,就不必许以权势地位,只要给与表面上的尊重就够了。而隐于暗中,自然也不会对太子的名声造成污点。
这绝对是小投入大回报的事。
甚至……事成之后,就算处理掉这个人,这世上也不会有人为他的失踪或死亡抱不平。
想着,李钧就有些激动起来,恨不得立即去一趟太子府。
李暄捧着一杯酒,没有插口,只是含笑看着秦绾,默默地为李钰叹了口气。
萧大公子正无聊着,那一肚子的坏水别把李钰玩坏了就好……不过太子府还有个虞清秋。正好,让萧无痕去分一下虞清秋的神,让他别老盯着紫曦。
一曲终,不等吩咐,弹琴的姑娘曲调一转,又换了一首曲子,其他人也很有默契地跟上。
原谅她们宁愿弹琴弹到手酸,唱曲唱到嗓子疼,也不想……伺候这几位了。
秦绾目光一转,从边上倒酒的女子手接过酒壶,亲手给李钧满上了,又笑道:“这次去南楚,一路给端王殿下添了不少麻烦,小女以茶代酒,敬殿下一杯,就算是赔罪了。”
这话说得漂亮,李钧也不禁舒服了不少,很给面子地拿起酒杯与她轻轻一碰,随即一饮而尽,又道:“大小姐客气了,以后都是一家人。”
一语双关,不过秦绾也没计较。
“空腹喝茶不好。”李暄顺手把一小碟挑干净了鱼刺的鱼肉放到她面前。
“王爷这手法可以和御厨相比了。”秦绾笑道。
“习武之人眼明手准,稍微练练就好了。”李暄不在意地又夹过一段鱼开始挑刺。
李钧黑线,练练就好了?堂堂宁王去练……挑鱼刺?
还有秦绾这个女人,怎么就能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啊!
最后这一餐饭吃的是什么味道,只有李钧自己知道,慢慢的,酒意有些上涌,迷迷糊糊间,反正他觉得,至少近期他不想再看见艳冠京华了,无论是酒菜还是漂亮姑娘。
这都该有心理阴影了啊。
看着人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过去,秦绾很淡定地吩咐:“你们,把人送到房里去。”
“这……”丝竹声停止,几个姑娘都面面相觑。
“怎么,这还不会?”秦绾不满,差点就没问出一句,你们是不是妓女啊?
“不,小姐,我们……也搬不动殿下啊。”弹琴的女子苦笑道。
“执剑,帮她们一把。”秦绾随口道。
“是。”站在他们身后的执剑笑眯眯地走过来,抓起李钧的一条手臂往自己肩上一搭,就把人托了起来。
“去吧。”秦绾一努嘴。
“我们……一起?”一个姑娘傻傻地问了一句。
“不是包了你们一晚上么?”秦绾翻了个白眼,“端王殿下请客,明天一早别忘记把账单给他。”
“是。”众人齐声答应,跟着执剑走了。
就算伺候一个喝醉酒的端王,总比留在这里轻松点。
等人都出去,李暄才问道:“你在李钧酒里放了什么?”
之前秦绾敬的那杯酒,李钧没注意,他可看得见,秦绾的衣袖掩饰之下,有淡淡的粉末融入了酒中。
当然,那也是秦绾根本就没避着他。
“开个小玩笑罢了。”秦绾回头笑道,“百日醉,这点量,顶多让他醉一晚,就不知道端王殿下酒品如何了。”
“……”李暄斜睨了她一眼。
就不信她不知道两年前的一次宫宴,李钧被前恭亲王设计喝醉了酒,直接抱着一个宫女不肯放的事。
虽说第二天皇帝直接把那个宫女赐给了他做侍妾,但也好几个月没给他好脸色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