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怨憎

莫冭上午着人出宫打探的时候,虽没直接将查到的消息透露给谢正清,谢正清却不是傻的,不是还有个映雪么?两拨人马同时出现在太傅府附近,尽管行踪隐秘,还是被谢正清发现了端倪,他再稍微使人出去一查,自然明白问题出在哪里。

谢正清起初还怀疑是不是二房栽赃,毕竟谢诗意顶替的是二房嫡女谢诗琪的名额,可细查下来,所有的证据都指向谢诗韵。谢正清当即就让人传谢诗韵到书房问话,谢诗韵一开始拒不承认,谢正清气得不行,最后还是上了家法,谢诗韵才吐露了实情。

说起来,还是小女儿之间的嫉妒不平惹的祸。

就好比眼下,谢诗韵后背上已经血迹斑斑,却仍梗着脖子瞪向谢正清道:“我不服,孙女不服,祖父就是偏心,大姐是您的孙女,难道我和二姐就不是了,为什么有好事都想着她!

她有什么好的,早在两年前,她的名声就坏了,祖父也不出去打听打听,看看这满京城还有谁肯要她。可她不过哭闹了一场,祖父竟然就答应了她,不但将二姐姐的名额给了她,还让二姐姐替她背下那些不堪的名声。祖父你太偏心了,她有什么好呀,从小到大,你和祖母什么好的都给她,姑母也偏疼她!”

谢诗韵哭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越想越是委屈,越是委屈就越是哭的无法自抑。

她姨娘生下她后不久就死了,本来她还有谢术昭可以依靠,可现在谢术昭也死了,黄氏又不是个大度的妇人——她已经及笄了,黄氏却到现在都还没相看人家,再加上守孝三年,谢诗韵只要一想到将来的日子就觉得满心绝望。

人绝望的时候,总是格外敏感,也更加容易干蠢事。偏谢诗意这时候顶了谢诗琪的名额悄悄入宫,看样子,还是得到了祖父和二房首肯的。谢诗韵当即便忍不住了。

若在平时,谢诗韵也就不说什么了,她清楚自己的身份,也自来就晓得家里对谢诗意的看重和安排,可眼下是什么时候啊,她爹才刚下葬呢——谢诗意从小受尽宠爱,结果自己亲爹尸骨未寒,就开始迫不及待的谋算前程。

这种做法,在谢诗韵看来,与白眼狼也没什么差别了。更何况,这秀女的名额是能随便顶替的吗?谢诗意顶着她那上京城第一美人的皮囊入宫,谁会认不出来?传出去她和谢诗琪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她本来就对自己的婚事没什么指望,这下就更加豁的出去了。甚至忍不住想,既然要顶替,为什么不换成她,谢诗意的名声早就臭大街了不是吗?再说皇帝表哥和太后姨母也不一定喜欢她呀,要是喜欢的话,谢诗意能变着法的自己想办法进宫?

这摆明了是人家看不上她,她自己主动贴上去呀!谢诗韵觉得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荒谬极了——以往家里人对谢诗意宠爱有加她并没觉得哪里觉得不对;谢诗意长得好,才学好,又是嫡女,若她是一家之主,她也会这么想。

可此一时彼一时,他爹已经死了,眼看着太傅府与皇家的关系一日不如一日,太傅府的境况大不如前,连带着她和谢诗意的身份都一落千丈。太后与皇上在这时候坚持选秀,且将名额直接给了二房,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这已经是破例了好不好,放眼整个启泰,有哪家的姑娘会在孝期参加选秀的?就算谢诗琪并非大房的女儿,可太傅府并未分家,死的是她的亲大伯,她怎么可能不守孝?不用三年,一年也要吧!可太后和皇上却硬是冒着被人诟病的风险这么做了。

谢诗韵算不得有多聪慧,但她是庶女,又没了生母,自小在黄氏手底下讨生活,连带着谢诗意也要尽力捧着敬着,太傅府是什么门第?该她清楚的自然知道一些——太后和皇上这明摆是着要抬举二房呀!

换句话说,皇上并未放弃谢家,谢家少了他爹的支撑虽看着不如从前,但这只是暂时的,但凡她二伯能立得住,太傅府与以往并不会有多少变化。可她祖父怎么敢,怎么敢让谢诗意带着热孝去触太后和皇上的霉头?!

谢诗韵几乎要以为谢正清受打击脑子糊涂了,且不说谢诗意到底有多重要,是不是能重要得过她爹,又是不是不孝,单单是谢家女带着热孝进宫选秀这一条,传扬出去就会让整个太傅府千夫所指!

谢家这是当皇上什么人了,难道是色中饿鬼?就算太傅府的名声不重要,可太后和皇上呢?朴居的事情被传得沸沸扬扬,谢诗韵不会不清楚,那太后和皇上坚持选秀的目的也就并不难猜,可他祖父这么做,不是与宫里那两位的意思背道而驰么?

君就是君,臣就是臣,太傅府跟皇家扳手腕,即便扳赢了,那也是冒天下之大不韪、是在触太后和皇上的逆鳞呀!别看太后和皇上眼下的处境不好,可人家到底是君,想要收拾个太傅府还不简单?

亦或者,她祖父完全是为了谢诗意考虑,是为了成全她?可这样的成全,却押上了整个太傅府的前程,谢诗意凭什么?谢诗韵又气又妒,眼看着二房没人站出来吭声,这才私下里花重金贿赂内务府管采买的小太监往宫里传信,寄希望曹皇后能出手,将这场祸事提前阻止。

她动作隐秘,平日里又乖巧懂事,谁都没想到她会做出这种事情来,因此,谢术璋一家至今还被蒙在鼓里呢。可即便知道了,看着暴怒的谢正清,谢术璋还是说不出话来;他是了解谢正清的,从他记事开始,几乎就没见他抽过人,就更别说家里的女孩了。

小书房里除了谢诗韵的哭声安静得有些可怕,谢正清将鞭子递给长随,在主位上坐下,又喝了一盏茶,这才目光沉沉的扫向谢术璋一家人,问道:“你们呢,是不是也是这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