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他暗中施为,又在舆论上狠下功夫,谢琳母子不会将雷雨薇的停灵时间延长,姜衍和蔚蓝姐弟无法争取到足够的缓冲时间。但这些与蔚池为定国侯府做的相比,委实不值一提。
也因此,即便蔚蓝姐弟最后活下来了,蔚池也顺利回京,罗荣在面对蔚池的时候,仍觉心中有愧。眼下当着罗柏的面,他心里的这些想法不好表露出来,更是觉得颜面无存。
但罗柏本就敏锐,哪里还能不知?闻言不禁深深打量了他几眼,就跟发现新大陆一般,片刻后开口道:“儿子知道了,日后定会好好回报过去。”顿了顿又道:“您还没回答儿子方才的问题。”
罗荣闻言先是一怔,随即敛下心神摇了摇头,“蔚将军什么也没说,只让咱们静观其变。”说罢抬眸看了罗柏一眼,“如此,你心里万不可再存了疙瘩。”
“不会的。”罗柏摇头,既然事情已经说清,他又不是不讲理的人。相反,因着心思细腻,他比任何人都要理解罗荣的心情,当下好奇道:“那咱们就什么也不做了?按照蔚家军的猜测,若劫走秦宁馥的的确是真信田冲的人,对方必然还会有别的动作。”
这点很容易就能想通,对方既然能躲过禁卫军和暗卫的监守悄无声息将人带走,又对秦羡渊手中的产业有所图谋,自然要断了秦家所有的退路,将秦羡渊牢牢抓在手中。
而要将秦羡渊完全掌控,还有什么比救出秦老太君几人更加让人动容?
“这世上最不好还的就是人情债,倘真被真信田冲得手,岂不生生留下祸患?”
“我之前也是这么想的。”罗荣目露赞赏,微微颔首道:“可你想没想过,或许事情的关键并不在秦老太君几人身上。”
罗柏想了想很快反应过来,“您的意思是,根源还在秦羡渊身上?”
“自然,”罗荣点头,“秦家这代除了秦羡渊,并无出类拔萃之人,只要能将秦羡渊解决了,秦家自然翻不起风浪,便是真信田冲将人救走,那又如何?”反倒是一直将目光放在秦老太君几人身上,有些舍本逐末。
“难不成蔚将军也是这个意思,这才让咱们按兵不动?”罗柏皱了皱眉,“可今日之后,姜泽必然不肯善罢甘休,蔚家军要派人前往绩溪郡,恐会失了先机。”他从凌云山下来的时候,已经察觉到城中的动静。
按照姜泽的尿性,不把上京城翻个底儿朝天,是绝对不会罢手的。
“至于阿衍那边,如今应该还没收到消息。”等收到消息后再行动手,同样会失了先机。别的事情他不清楚,但秦羡渊手中掌握着海贸这点,却是心里有数的。
而真信田冲恰好是倭人,他能偷偷潜入大陆留在尹卓身边,怎么可能没有别的力量?别到时候让人跑了才是。
罗荣若有所思,片刻后轻笑道:“你忘了,去西海郡的还有个人。”
“还有谁?”
“蔚蓝。”罗荣笃定道。
“不过是个小丫头,就算有些急智,毕竟年龄在那儿。”便是换成姜衍,也未必能十拿九稳,又如何能寄希望在个小姑娘身上?
罗柏看向罗荣,眸光微闪道:“难不成还有什么是儿子不知道的?”
“你不知道的多了。”罗荣说着笑眯眯喝了口茶,他之前也没将事情联系到蔚蓝身上,只以为是蔚池安排的人所为,如今看蔚池的态度,却是反应过来,“依我看,那丫头可不是个简单的。”
若事情真是蔚池吩咐的,绩溪郡那边的安排蔚池定然了然于心,甚至就连秦宁馥几人被人救走的事情也会想到,又怎么会在秦宁馥消失之后露出惊讶之色,更是猜测着到底是谁出手,又让他按兵不动?
罗柏不知罗荣这话的依据何在,闻言怀疑更甚。
罗荣淡笑摇头,“且看着吧。”尽管蔚池半点没透露送秦老太君几人到上京城的到底是谁,但陪同秦老太君进宫的那人他却见过。比之罗柏,他对镇国将军府现有的关系网自然更加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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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荣等人走后松了口气,回头瞪着罗柏道:“你倒是狠得下心,怎么就不想想你娘?你娘跟着我担惊受怕多年,你这脾气就不能改改,好歹宽慰她几句。”
“既是做戏,总不能连太医都骗不过去吧?要不您说,儿子该怎么做?”罗柏面无表情,“事难两全。”说完似乎觉得不够,又补充道:“再说是您让我娘担惊受怕多年,又不是我,为什么要我来哄?”
罗荣差点没被噎死,压着脾气道:“你个不孝子,竟敢编排老子,你爹我固然有做的不对的地方,但你就做的对了?难道老子没教过你!”
罗柏垂下眼眸,教么,自然是教过的,可他性子已经养成,再扭转过来哪里那么容易,他自己都控制不了,顿了顿道:“儿子知道了,只是就事论事。”
罗荣很想抽他,却被堵的说不出话,摆手道:“行了,我先将宫里的事情给你说说,等下怎么应对还看你自己。”
罗柏眨了眨眼,“莫非宫里还有别的好戏?”他被抬回府里的时候宫里还没散场呢,具体的事情自然不怎么清楚。
“嗯。”罗荣收敛神色轻嗯了声,遂将乾坤殿发生的事情一一道来,末了道:“谁知道秦宁馥会被人带走,朴居的事情我不曾亲眼目睹,你那边可有别的发现?”
“没有。”罗柏眉头紧锁,“蔚将军不曾与您说出手的到底是谁?”“你觉得呢?”罗荣闻言微微抬了抬眉,有关秦宁馥消失的推测,蔚池虽与他说了,但他有心考验罗柏,自然不会轻易吐口。
罗柏嘴角微抽,“还需要儿子明说吗?若蔚将军不曾送消息过来,您做什么这副表情?”他虽不爱说话,可人又不傻,秦家落在姜泽手中,远比落在秦羡渊或是真信田冲手中对罗蔚两府更加有利。
若他爹真的半点线索也无,哪里会像如今这般,嘴上说的严重,实际上四平八稳。不用想也知道,定是镇国将军府早有消息送来。
而他虽不清楚罗蔚两府的合作已经到了哪一步,但有姜衍和蔚蓝在,至少短时间内,两府是绝对站在同一立场的,也因此,消息必然共享。
罗荣又是欣慰又是无奈,欣慰的是儿子聪明,看问题透彻敏锐,无奈的是,无论他做出多少努力,儿子都与他不亲。
尽管面上恭敬,心里有不少想法,却从无与他认真沟通的时候。只要他不问,他就不说,甚至他问起的时候,也三言两语就能将他打发,甚至还要噎他几句。
想着罗蒲与罗莯应该很快就要过来,不由轻叹了声,“你分析的不错,镇国将军府确实有消息传过来。”说着将蔚池的猜测与他说了。
罗柏挑了挑眉,“蔚将军想让您怎么做,您打算怎么做?”不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定国侯府眼下还真的无法与镇国将军府相比——无论比实力还是比亲疏。
比实力的话,镇国将军府还握着兵权,定国侯府只是个光杆司令;论亲疏的话,定国侯府是姜衍的亲外祖家,镇国将军府是姜衍的岳家,前者只剩个空架子,后者却手握重兵,相比起来孰轻孰重?
这简直就没法比啊,尤其皇家人向来亲缘淡薄。而姜泽和姜衍迟早会决出胜负,在这场博弈中,定国侯府与镇国将军府全都无法避开。如此,为了最大限度保存镇国将军府的实力,相对弱一些的定国侯府,必然会首当其冲。
他倒并不怀疑姜衍现在就把态度摆到明面上来,却不得不考虑蔚池的态度,就跟冲锋陷阵一样,有现成的兵卒可用,谁会愿意亲自涉险一马当先?
罗荣不料罗柏还有这种想法,“怎么会这么问?”
他面上难掩诧异,旋即很快回过神来,微微蹙眉道:“俗话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你有防人之心乃是人之常情,但针对镇国将军府,这想法却是错误的。”大敌当前,最忌内讧,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罗柏定定的看着他道:“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罗荣敛下神色摇了摇头,严肃道:“罗蔚两家从祖上起就交好,要说疏远,也是到先帝时才开始疏远,至于断绝往来,那是在你姑母生下阿衍之后。凡事不可光看表面,此番之事,不过是因为你刚好在巡城卫任职,这才会交给你去办。”
“您就这么肯定?”罗蔚两家早年的情分罗柏自然清楚,可谁还能没个私心呢。
今日这出只是开始,姜衍和姜泽之间早就明里暗里交手了无数次,而他作为定国侯府的长子,迟早要挑起大梁。也因此,让他亲自带兵前往朴居一事,无论是蔚池的意思,还是他爹单方面的决定,他都能理解,也不会心生怨言。
可他没有怨言却并不代表赞同,“时移世易,人心总会变的,若果真如父亲所说,定国侯府当年落难的时候,镇国将军府何以没伸出援手?两年前蔚家出事的时候,父亲不同样没伸出援手?事情到底如何,又不是只说说就能一目了然。”
罗荣闻言喝了口茶,面色更加严肃了几分,“我会这么说,自然不会毫无根由。”
罗柏目露好奇,却没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