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补刀能手

圣明个鬼啊,姜泽心中的怒火已经快压制不住,若是他能喷火,估计会立即将这些人全都烧死!但帝王之术和人心,他也不是第一天领教,归根结底,事情也怪不到这些人身上。

他最恨的,还是秦老太君,在这点上,就连幕后黑手都多有不及——谋事在人,幕后黑手固然可以使坏,可秦老太君若有眼色,万不会走到这步。

许是目的已经达成,许是哭得累了,也许是敏锐察觉到姜泽已经濒临爆发的边缘,总之,桂荣奉命离开之后,秦老太君的哭声已经止住。在等待秦宁馥到场的间隙,大殿里彻底安静下来。

但这安静,犹如暴风雨前的宁静,压抑得人连呼吸声都放缓了几分。

也有人犹觉不够,譬如罗荣。

冷眼瞧着姜泽让桂荣亲自出马,罗荣扭头扫了眼仍旧匍匐在地的秦老太君,躬身出列道:“皇上,微臣有个不请之请,还请皇上成全!”

姜泽好不容易压下火气,正想着秦宁馥会是什么反应,是装疯卖傻还是一哭二闹三上吊,他要不要来个现场诱惑,秦宁馥能不能反应过来,闻言不禁心下一沉,整个人都戒备起来。

他现在最怕的就是蔚池和罗荣说话,因为这两个人很可能是幕后黑手,万一二人再出什么新招怎么办?可他也不能让人闭嘴,深吸气道:“爱卿有何话说?”

“陛下容禀。”罗荣拱手一揖,微微抬头,面上露出悲天悯人的神色,徐徐道:“陛下有所不知,定国候府虽十几年前就与秦家断了往来,可若论血缘,秦老太君还是微臣的外祖母。”

“之前微臣不明真相,秦老太君作为原告,在案情尚未陈述清楚之前,微臣不便贸然开口,如今案情已经陈述清楚,老太君年事已高,微臣于心不忍,未知陛下可否赐坐?”

这话一出,朝堂上瞬间就炸开了锅!

对啊,定国侯罗荣之母秦丹玫是秦老太君的亲女,而谢正清的发妻秦丹阳与秦丹玫乃是堂姐妹,若论亲缘关系,谢正清与秦丹阳还得称秦老太君一声姨母!

彼时谢正清在翰林院还没熬出头,谢太后还是庶女,也是在记到秦丹阳名下之后,才凭借嫡母这股东风攀上定国侯府的。之后与定国侯嫡长女罗魏成为闺蜜,再之后是直接撬了闺蜜的墙脚,也是在那之后,谢正清开始在朝中崭露头角,一路平步青云!

可谢正清发迹之后,罗谢两家的关系却破裂了,非但如此,等谢琳诞下姜泽,就连罗秦两家的关系,也同样破裂了!啧啧,这可真是一出大戏,这关系要怎么算?

朝臣们在进宫之前多少听说了些,但临朝后,却被秦老太君的哭诉和姜泽的反常攫住眼球,冷不丁还真将罗谢秦三家的关系全都忘了。可姜泽真的就不知道吗?罗荣这话说的恰是时候,也委婉巧妙。

所谓君臣,朝臣与皇家攀亲,自然不能以寻常辈分论之,但规矩和礼法总还在的,想想看吧,谢太后嫡母的婶娘,谢太后该叫什么?皇帝又应该叫什么?

便是抛开这层不提,谢太后虽是太后,却因身份低微,到圣元帝死,都没能登上后位,那么,皇帝的嫡母仍是元后罗魏,那秦老太君是罗魏的外祖母,皇帝又怎么说?

瞧瞧眼下这出,甭管秦老太君将人告上金銮殿意欲为何,咳咳,也别管她所告之人是不是身份背景模糊,总归,人年迈体弱是肯定的,之前朝臣们没想起的事情,怎么皇帝也没想起呢?竟然就这么让人跪着?

想想都让人唏嘘啊!不仅为秦家和秦老太君的处境唏嘘,也为谢家的发迹和定国侯府的败落感到唏嘘!当然了,碍于谢太后和姜泽的铁血手腕,平日里,这些事情是没人敢私下议论的,就连想也只能在夜深人静时想,可如今有人当殿提出来了,情况又大不相同。

要不怎么说罗荣的话恰到时机呢?就这么三言两语,同样是半点都没往谢太后和姜泽身上攀扯,可却瞬间将被历史淹埋的真相重新曝露于人前!

有不知道这段历史的朝臣,没关系,下朝后你可以慢慢去发掘;有对姜泽忠心耿耿的朝臣,没关系,让你们重温一遍定国侯府的下场;有两头倒,觉得只需依附无须对姜泽交心的的,没关系,睁大眼看看今日的秦家是什么下场……

站在后来人的立场,朝臣们品评这段历史不慎感慨津津有味,但姜泽却是真的吐血了,有关谢家与罗秦两家的过往,无论过去多久,都是他心里的禁忌。每次只要想起,姜泽就能想到谢琳的名声,什么狐媚子啦,妖妃啦,贱人啦……

毕竟,与姜泽有首尾的是秦家女,谁身上还能没个特征?且秦老太君拼死让她上殿,已然触怒姜泽,她若松口,之前的努力岂不白费?就算死了也是白死!

与其这样,还不如奋力一搏。俗话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秦家是瓦砾,姜泽是瓷器,

到时候姜泽要怎么说?跳进南岭江也是洗不清的!

就算洗清了,事情已经闹大,不过是给朝臣提供些茶余饭后的谈资!

且事实上还不仅如此,凡敲登闻鼓审理的案件,内宫与尊仪门是同步的,乾坤殿有任何动静,都有內侍传到宫外,以便百姓们无法到场,却能准确收到时实的消息,感受到朝廷的公正清明与皇恩浩荡!

也就是说,乾坤殿现下的动静,应该已经传出去了。

而秦家女这么做了,无外乎两种结果,一种是姜泽碍于铁证如山,不得不承认,但却迁怒秦家和秦家女。但有文武百官和百姓作证,姜泽总不能立时将人杀了。

只要姜泽不当殿杀人,秦家女就可以凭借秦家的财力和自身美貌,放下身段慢慢将形势扭转过来。

至于另外一种,便是姜泽坚决否认,以诬蔑之罪将秦家女论处。

可但凡做过的事情,总会留下痕迹。人的言辞可以作假,动作和神色也可作假,但眼神,却无论如何都是假不了的。

这些混迹朝堂多年的老油条,但凡眼睛稍微厉害些的,只通过秦家女的言行,就能窥测出几分真相,如此,姜泽否认与否,又有什么差异?总而言之,姜泽算是摊上了。

谢正清话落,大殿中除了秦老太君时不时抽泣几声,似乎连呼吸声都几不可闻。

姜泽狠狠闭了闭眼,复将视线一一落在右相和孔志高等人身上。

这些人触及到姜泽的视线忙低下头去——他们虽拿不准事情到底会朝哪个方向发展,但谢正清的态度已经说明一切,这事明显就有人暗中推动,别忘了,中立派和睿王一系至今尚未表态!

他们也想在姜泽面前抢风头表忠心,可表衷心并不意味着要顾头不顾腚的闷头往前冲,那是傻叉的行为!当然了,继续沉默也不是办法。

顿了顿,以右相为首的保皇派立即站了出来,极有默契道:“微臣附议!”

“微臣附议!”

“微臣附议!”

转瞬间,朝堂上便有三分之二的人站了出来,这些人中,大部分是保皇党,另有部分是慑于姜泽淫威的墙头草,所以,明面上看,站出来的全都是保皇党——虽看着人多,说的却全是废话。

如此大规模的集体沉默,姜泽怒火攻心,只觉得四面八方全是恶意,瞬间就陷入我的臣子背叛了我、我的臣子蠢笨如猪全都不中用这种纠结中。

他视线如刀的在这些人头上扫过,然而却没什么卵用,这些人扛着压力连头都不抬,就算他眼睛瞪脱眶了也是白搭。半晌后,不由得默默咽下一口老血,退而求其次的盼着谢琳尽快收到消息,最好能及时敲打秦家女一番。

随即阴沉着脸道:“左相,蔚将军、定国侯、理国公、杜爱卿呢?”保皇派不听话,那中立派和姜衍党呢?他话落,视线紧紧锁定在蔚池和罗荣身上;这二人从一开始就被他列为重点怀疑对象,这会儿自然是半点都不肯放松。

至于其他的人,左相向来两头不靠,便是有些小心思,忠心却不容置疑。且此番选秀,封子路的嫡女早就在选秀名单上,既然他不想出头,就容他再龟缩一段时间又有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