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料半路杀出个谢琳,圣元帝就跟五通神附体了一样,到执政后期,开始想尽办法打压功臣,定国侯府罗家和理国公府白家就不用说了,便是两家都有女儿在后宫,甚至罗魏还入主中宫,最终仍是惨淡收场。
蔚家军能够坚挺到圣元帝大行,其中绝大部分原因,还是因为蔚家军独掌兵权。由此可见,蔚殊在受封镇国将军时提出独掌兵权,同样是具有远见卓识的。
问题回到圣元帝身上,圣元帝虽然有野心,一心想要收拢兵权,可他有个好处,那就是胆子不大。又或者说,他有自知之明,在没有绝对的把握之前,会先行出手试探,一旦察觉到不对,当即就缩了回去。
可姜泽不同,姜泽有野心有手段,却志大才疏,并无与野心和手段相匹配的才能。换句话说,姜泽的智商不够,又因深受谢琳影响,于是只能在暗地里使阴招下绊子,最后直接沦落到以帝王之尊与敌国勾结的地步。
“你这话可真够直白。”姜衍微微勾唇,眼中闪过复杂之色。
他想到了圣元帝,也想到了姜泽,姜泽就不用说了,连他都不愿意放过,又何况是镇国将军府?可圣元帝,圣元帝虽没置他于死地,却也没对他多好。但那人是他亲爹,便是这人有再多不是,他也不好直接宣之于口。
“你说的我都明白。”他想,这样的事情应该不会发生在他身上。同样的,蔚蓝的话也引起了他的深思,可时机未到,现在表态不过妄言。
蔚蓝摆了摆手,“我没有声讨你的意思,只是跟你说说道理。”亦或者说,是打打预防针,“这么说吧,蔚家军驻守边关多年,便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功劳咱们就不说了,但凡穿上军装的,守疆卫土是军人的职责。”
“可凭什么君王磨刀霍霍,流血流汗的人却只能引颈待屠?天下没有这样的道理。”说到这,她垂眸轻叹了声,微微晃动着杯中的茶水摇头道:“须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姜衍听到这双眼发亮,看向蔚蓝的目光格外温和,顿了顿握住她的手道:“阿蓝放心,我全都记下了。”蔚蓝所说,也是他心中所想。这一刻,姜衍心中有些微微发烫,
蔚蓝点到即止,“记下了便好。”既然记下了,那就定然能理解她的土匪行径了。
旋即挑眉道:“朝廷不给蔚家军粮草,我这想办法自给自足,那不是理所应当的吗?”所以,秦家就算被抢了,那也是活该。
姜衍闻言不禁失笑,“对,你说的很有道理,下次有这样的好事,别忘了叫上我。”
这是要跟她一起当土匪的节奏啊,蔚蓝面上一笑,眉眼弯弯道:“哪里用的着下次,你现在就可以派人往绩溪郡。俗话说狡兔三窟,秦羡渊在绩溪郡经营多年,私底下肯定还有不少产业。
别的不说,只说真信田冲,这人原本是尹卓麾下,眼见尹卓不好,立即便改弦易辙。可他为什么跟着秦羡渊?”说罢半眯着眼摇了摇头,“秦家现在的处境可算不上好,难道他是被秦羡渊的人品给折服了?”
想也知道不可能啊,必定是有利可图,至少比跟着尹卓要好。而秦羡渊的根据地在绩溪郡,绩溪郡挨着南岭江,南岭江继续往下,可以直接通往黑河郡,黑河郡临海……
思及此,蔚蓝不等姜衍答话,若有所思道:“你想没想过秦羡渊会逃往哪里?”
姜衍闻言一怔,先是摇了摇头,接着点头道;“秦羡渊在翠湖岭有个兵器作坊,我已经让鸣雨去查了,若是不出意外,他应该在翠湖岭附近。至于真信田冲,还真不好说。”
“这不正是你希望的么?”话已经说的很清楚了,郧阳和杜文涛虽比谢术昭早一步到达绩溪郡,秦家族中也闹腾起来,但目前为止,二人却只将秦家明面上的产业收入囊中。
秦羡渊受伤,短时间内,只怕未必会立即回绩溪郡。继续耽搁下去,虽碍于秦家二房与族老的闹腾,秦家私底下的产业同样会浮出水面,却到底没有谢术昭亲自出马来得迅速。
一则,谢术昭是姜泽的亲舅舅,在疯传秦家通敌叛国之际,他能亲赴绩溪郡,已然代表了姜泽的态度,便是绩溪郡郡守刘天和也要忌惮几分,秦家人如何能够不惧?
二则,刘天和原本就是姜泽嫡系,又在绩溪郡任职多年——若说秦家是绩溪郡的地头蛇,那刘天和就是专吃地头蛇孝敬的土霸王,且是得到官方庇护和认可的。
可就是这样一个靠山夯实背景强硬的土霸王,却在谢术昭未到之时判断失误,不仅自己捞不到好处,还白白给郧阳和杜文涛提供了便利,让姜泽损失了大半财物,紧跟着要吃挂落,他又怎么咽的下这口气?
原本在粮草一事上,刘天和就已经出了纰漏,在姜泽面前诚惶诚恐的,而姜泽之所以还没处置他,盖因手下无人可用。可等这事儿一出,刘天和还不得心惊胆战?
谢术昭都亲自出面了,刘天和为了脱责将功折罪,少不得会在这事上很下功夫。可他找不出郧阳和杜文涛,自然只能朝秦家人施压,恰巧秦家内部不稳各有盘算,这黑锅便也甩得理所当然。
当然了,这其中不乏泄愤的成分。可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秦家根本就扛不住谢术昭和刘天和的双重施压——便是只为着保命,秦家也会尽力将所有产业双手奉上。
如此一来,秦家隐在暗处的产业,自然很快浮出水面。
也因此,谢术昭出现在绩溪郡,对蔚蓝来说是实打实的好事——姜衍会有此一说,也是摸准了蔚蓝的心思,只要谢术昭和刘天和一动,秦家必然会动,郧阳和杜文涛正好顺藤摸瓜的查下去,这在秦羡渊不曾露面的情况下,无疑是收拢秦家产业最快的捷径。
至于最后到底能收拢多少,秦羡渊私底下还做了什么手脚,这些都是次要的,总归郧阳和杜文涛此番不会走空就是了。
再有一个,按照正常的时间估算,秦老太君几人应该已经早到上京,若是蔚池出手及时,没准现在已经成事了也不一定。
虽他并不清楚雷文瑾和蔚池的具体计划,却知道蔚蓝风风火火的让郧阳赶往绩溪郡,绝对与秦家的产业有关,如此,自然是越快越好。
蔚蓝闻言眯了眯眼,“我确实是这么想的,秦家号称秦半城,想来正是因为银子太多,才会觉得什么都可以用银子开路。”更何况,骠骑营与蔚家军开战,虽是姜泽和尹尚尹卓主导,却也有秦家推波助澜。
若非秦家给了尹卓财力上的支撑和底气,尹卓未必就会孤注一掷。
“既然秦家嫌银子太多烫手,急不可耐的要花用出去,都花到大夏人头上去了,像我这么良善的人,如何能眼睁睁看着不帮衬一把?”最好能将秦家的所有银子掏空,让他在也蹦跶不起来,也免得秦羡渊手脚伸得太长。
更何况,蔚家军并不富裕。
启泰建国之初,太祖皇帝论功行赏大封功臣,蔚家军兵权得以独立,虽分了两座银矿,还有一座铁矿,余下还有不少田地林产,但银矿和铁矿全都是不可再生资源,又不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
几十万兵马需要大量兵器,每年都要补给换新,用一分就少一分,百年下来,银矿和铁矿早就枯竭,若非私下里置办产业四处搂钱,蔚家军发不起军饷捉襟见肘还是轻的,只怕早就军心溃散兵权易主也不一定。